学一道去一位已经定居的深大学姐的新居做客,也是郊区,学姐和她的未婚夫站在门廊下迎他们,周遭是一种相似的荧蓝色的昏暗,他们微笑着,好像那房子里藏着他们幸福的秘密。
“欢迎欢迎。”有人打开侧门,说着有着浓浓东南亚腔调的中文。是那位Mark。
灰发,肤色深些,东南亚人深邃的五官分布,衣着整洁,引人侧目的是他的左腿,空空的裤管,左手手腕压着拐杖。
蒋培羽礼貌地移开目光。
餐桌上Mark告诉蒋培羽,他祖父母都是潮州人,下南洋的时候去了马来西亚,在那处扎根,他本名姓黄,名文源,后因九十年代东南亚排华情绪高涨,他便又携家带口坐着轮船来到了澳洲,从此在墨尔本扎根,做起了屠宰生意。
妻子许多年前因癌去世,他与独子关系不好,后者讲求全然西化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早早搬出了家中。
“这条腿是在肉厂操作失误没的,如果不是悠悠的舅舅冒险去把机器及时关了,我命也没有了。”他笑着端起红酒,主动说起残疾的缘故。
“悠悠说,你和她小时候还做过邻居,正好,也多个人互相照顾。昨天她一个人把你那个房间都打扫了,床单被罩都是她新买的,过了水,给你换上了。我连上楼都难,只能给你做饭,欢迎你。”
林悠悠低头说,“也没什么,就是擦擦灰,吸吸尘。以前在武汉,他很照顾我。”
“你们做了多久的同学?”Mark问。
“一学期,不到... ”她答,“算算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日子过得真快呀。”
她的脸颊上又浮现那种笑,仿佛回想从前,尽是些甜美的往事。
后来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天,Mark便要去休息了。蒋培羽去搬箱子,林悠悠说要帮忙,他不让,前者也不再坚持,只是告诉他车库钥匙如何使用。
Mark腿脚不便住在一楼的卧室,他们二人住在二楼两间。
蒋培羽搬完了东西,坐在转椅上发愣,期间刘蓁给他来了两个视频邀请,他没接,说与同学在外吃饭。
他的窗口上悬吊着一个深蓝色的捕梦网,窗户留了一丝缝,冷气蹑手蹑脚地袭进来,捕梦网尾端的灰色羽毛飘来荡去,像是不受重力的吸引。
洗手间在房间外,里头整洁干燥,有橙花的香气。置物架上有几个林悠悠的黑色皮筋,有一个似是刚从头上取下来的,卷曲着,留了一根她的头发。
他洗了把脸,这才往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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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悠在厨房收拾碗碟,淅淅沥沥的一些水声,蒋培羽叉起手,倚在冰箱上,压低了声音问她:“要帮忙么。”
林悠悠早从窗户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他站在身后,没回头,说:“不用,冲一冲就放洗碗机里,快得很。房间还行吗?郊区夜里冷,你早点把heater打开。”
又说:“虽然洗手间只有一个,不过我出门早,五点多就得出门,早上也不会跟你抢着用。我会尽量小声一点的。”
其实他们同岁,林悠悠比他大月份而已,对他说话时却总有种对待孩子似的耐心。
她跟蒋培羽认识的大多数同龄人确实不一样,岁月过早地从她身上剥夺了一些轻盈张扬的东西,塞给她一副淡淡的很谅解的笑脸。
“嗯。”
蒋培羽不多言也不离开,Mark休息了,他们的声音很轻。
林悠悠告诉他锅的摆放,食材的储存,洗碗机和微波炉的使用,碗盏如何晾干。厨房是老式的暗青色面板,金铜质的把手和水龙头,她的围裙是暗红色起白色波点的,站在那里像一副老式的家庭海报。
有一刻两人双双静下去。他在城里住久了,几乎不适应郊区的静,幻听了,觉得林悠悠还在呢喃什么。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林悠悠也看得出来,他对Mark仍有很重的戒心,假结婚是很严重的事情,为了留下来被骗色又骗财的女孩也不在少数。为了接受移民局的调查,夫妇须得同住一个屋檐下几年之久。
“Mark吗?”
林悠悠在围裙上抹了手上的水渍,台面整洁干燥,再无事可忙,她双手尴尬得无处安放,只得转过身来与他对视,“我和我表舅之前都在他的肉厂上班,后来我们工作签证都到期了,表舅要回国,我不想回,这儿打工赚的多啊,你也知道的,尤其是脏一些的活儿,给得更多。想了许多办法都不行,本想上个学读个护理专业,但学费太高了。那时候Mark刚刚出院,生活多有不便,我表舅对他也算是救命之恩,他便主动提出要想办法帮我留下来,我住进来,偶尔在生活上帮他搭把手,也算是相互照顾。”
“他人很好的。我住在这里他连房租也不肯要,平时也尽量不麻烦我。比我之前租房和别人挤一个房间要好多了。”
“你父母呢?”他问。
“我妈妈和舅舅都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