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全册,后面有个小房间,全都是盗版碟。他初一一年好不容易跟老板熟起来,结果暑假还没过完,店给取缔了。据说老板也被抓了。
正好暑假他去深城看望蒋红国,蒋红国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深城本地人,听说他要淘电影碟,七拐八拐,带他去了华强北的小居民楼。又打了个电话,叫人下楼来接,跟特务接头似的。
接他们的也是个小伙子,二十出头,精瘦,江西口音。叫‘排骨’。*
司机说他在深城很有名了,只卖艺术电影碟片,台湾,香港大导演都要来他这里淘碟。
蒋培羽瞅了瞅他麻雀大点的店面,不太信。但他那儿碟确实多,蒋培羽听他跟其他客人聊什么后现代和表现主义,神乎其神。他听不太懂,又觉得这个人很牛逼。
“《绿洲》?这是啥片儿。”
“不知道,那老板推荐的。这导演在韩国很有名。你想看吗?”
罗星诚对与艺术沾边的东西都有些兴趣缺缺,但他知道蒋培羽喜欢这玩意儿,林悠悠似乎也颇为感兴趣,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三个人便在地板上坐下来。
果然,进度不到1/3,罗星诚就睡着了。
正午时分,潮热,屋外大亮,房里却格外暗些,时间在这里燃烧,凝固,碳化。
蒋培羽为主人公难过,他也朦胧地感受到某种沉重,但他本身太轻盈了,他才十四岁,幸运而浅薄的一个男孩,被父母呵护得很好,有一点自以为是。
他误解这只是一部电影,难免夸张矫饰。因为离他所在的世界很远,自然也没有在他的心灵投下倒影。
他似乎看到了结局,又似乎睡着了片刻,早上那碗面他吃得太饱了。
再醒来的时候,电影接近末尾。
蒋培羽又出了点汗,木地板上留下他的汗渍。他想他必须在刘蓁回来前作一番扫除,用那瓶上门推销的人让她购买的地板清洁液和造型奇异的拖把。
这个夏末比他记忆中的前十三个都要长。
男主人公正在疯狂地锯树。罗星诚四仰八叉,挨着他,在小声打呼噜。
他隔着罗星诚瞥过去,见林悠悠蜷着膝盖,静静地,看得尤为认真。
他这一眼也看得很认真。他觉得林悠悠很耐看,他好像有点懂了大人说的‘耐看’是什么意思。
—— 就是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都保持着一种平和温馨,相敬如宾的距离。
还有她的瞳孔,他早就发现了,比平常人的颜色都浅一些,像水晶做的。
去年蒋红国给刘蓁从香港带回一条施华洛世奇的爱心项链,他说施华洛世奇水晶是独一无二的。
男主读完那封信,电影结束,只见林悠悠愣了片刻,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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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放完,罗星诚还在酣睡,蒋培羽起了身,踹了踹罗星诚的肩膀,后者醒了,睁着眼睛发着愣,问:“吃冰棍么。”
“我家没有。我妈不让我吃。”蒋培羽说。
“刘阿姨太恐怖了,我都不敢跟她招呼。”罗星诚说。
“我家有。绿豆冰棍。”林悠悠说。
“我想吃苦咖啡。‘苦苦的追求,甜甜的享受’”罗星诚模仿广告里的小男孩,“走吧,现在店里也没啥人。我去帮我妈收拾收拾。”
拆迁开始后罗星诚妈妈的米粉店就开发出了第二项业务,中午给工友炒盒饭,8块钱一荤一素,12块钱两荤一素,海带蛋花汤免费,这几个月生意兴隆,简直有比肩小区外的来来餐馆的趋势。
门面是租的,居民的一楼小院搭了雨棚,厨房在后头,前脸拢共能摆不到10张桌子。零星几个工人在沉默地吃饭,后颈上沾满了泥点子。
“吃吧,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请客。”罗星诚姿态潇洒地打开门面前的冰柜,冰柜上头还撑了把红绿条纹的遮阳伞,颇有些怪异的热带海岛风情。
罗母听到动静从后厨出来迎。
罗母姓吴,名娟,年轻时从临省的株县吴家村嫁到武汉,起早贪黑经营粉面馆十数年,是那种勤恳精明但好客的大人。蒋培羽与罗星诚是发小,成绩又比罗星诚好一截,因此她对蒋培羽一贯是很热情的。但蒋培羽有时难当这种热情,宁愿穿街走巷去别的粉店吃粉。
“妈,这也是我同班同学,住在刘阿姨她们家楼下。”
吴娟端详林悠悠,她的嘴还是笑着的,露出一颗坏掉的银牙,但眼中忽然有悲怜的神情,像数十年如一日的热情忽然熄灭。
“妹子,饿不饿,阿姨给你弄碗粉吃好不好。”她和蔼地问。
林悠悠有些拘谨,只是摆摆手。
“妈,给她来碗原汤肉丝。我也要一碗,我们刚做英语试卷来着。又饿了。蒋培羽不要,他早上吃过了。”
蒋培羽趁罗母转身,抬脚踹他屁股。
林悠悠抿着嘴笑起来。她常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