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信乘一摊手:“这我也不能问啊。咱们目前只有网络小说出版才用轻型纸,我跟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像他这种偏学术型的著作,就普普通通的双胶纸平装最好,简洁稳重。花里胡哨的反倒拉低档次,而且我们去芜文化的出版物风格一向是大道至简,但是人家不听。”
南见凝略一沉思,叫来龙龙:“你去营销组那边,让他们在读者会里征集几本书,要求有这几点:轻型纸印刷、南方读者、书页氧化发黄变脆、做笔记洇墨水,甚至是受潮发霉变形不像样的,越破烂越好。尽快寄过来,然后给人寄本好书做礼物。”
路信乘突然反应过来:“主编,你这是要以毒攻毒啊。”
南见凝翻开工作笔记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好说歹说不听,那就给他看看讨厌轻型纸的人都是什么理由,他大概也不愿意自己的专著变成快消品吧。60g的瑞典进口轻型纸,吨价9000多,80g的双胶纸吨价7500,唉,也不知道这股风是怎么刮起来的。你告诉他,他要继续坚持的话,那就没有去芜出品几个字了。”
路信乘讶然:“这么说不太好吧,以后还要——”他突然住了嘴,“是啊,都没以后了。”
南见凝下意识地看台历,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最后一票了,务必要做好,我可不想用个残次品收尾。”
路信乘有些失神,起身望望已经少了一大半人的办公区:“南主编,你会跳槽吗?小吴去了三山出版,说那边社科部的主编要退休了。”
南见凝伸手从抽屉里摸了一盒酸梅片抛过去,面上浮着几分舒心的笑:“谢了,我等合同到期。”她要跟老方坚持到最后一刻。
下午茶结束的时候,衡卿过来送康力的资料,他在龙龙的隔间里等着,隐隐约约听见南见凝在半撒泼半耍赖地打电话。
“……刘主编,刘主编,别生气,别激动,别挂!您听我再说两句……我知道这个言论尺度有些大了,但是人又没胡编乱造不是?咱们都是做书的,平心而论,您也觉得这本书很不错嘛,不然也不会亲自打电话跟我沟通这个问题嘛,对不对?”
“哎哎哎,您别叫我主编,在您面前我就是个小学生,您跟往常一样叫我小南就行。对对对,您在出版社,上头的声音听得真、来得快、收得准……我没不配合啊,关键您标出来的那部分内容他没有您说的那么敏感吧。跟您说我上回看着一光南出的书,光南也是老资历了,按理说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但那本书的内容简直是一派胡言,连约束穷人生孩子这种观点都敢明晃晃地提出来,说是为了优化人口结构,那本书的作者是一个市级干部啊!”
“你说咱小老百姓平日里讨论讨论就行了,但一个国家干部都能说出来穷人不配生孩子这种观点,人家还提了什么优化基因的什么鬼东西,那不就是纳/粹?这种混账东西都能过审,我们居然过不了审?”
“主编大人,刘老师,刘叔叔,我什么时候给您添过乱啊?啊,是是是,您从前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感谢您。这样吧,您也别睁一只闭一只了,这回两只眼睛全闭上吧。不瞒您说,这是最后一次我来骚扰您了,我们去芜被光斯集团裁撤了,整个出版事业部做完最后几本书就关张了。”
“……刘主编,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我真谢谢您了。”
“去您那儿啊?我这合同有点麻烦,暂时走不了。不过这可是您邀请的啊,明年说不定我真去呢,到时候别说话不算话!”
听着那边电话打完了,龙龙赶紧进去:“凝姐,累坏了吧,我听你嗓子都哑了。”说着赶紧把保温杯递上去。
南见凝“咕噜咕噜”灌了半杯往椅子上一摊:“陈帆去仓库还没回来?”
龙龙指指自己隔间的方向:“没呢,但是衡卿下来给你送康力的资料,等一会儿了。”
南见凝放下鼠标:“行,陈帆回来你跟他说他那本历史的稿子应该是没问题了,和作者好好沟通一下,也要适当修改修改,赖好做出个态度来嘛,不要下了刘主编的面子。让衡卿进来吧。”
康力的资料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衡卿不过是想下来看看南见凝,进了她办公室才看着她整张脸都带着股惨白劲儿,跟往日里那种病态的白还不太一样,她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南见凝也觉得自己有些身体不适,有一阵子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就心跳加速,甚至会觉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一样,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头昏,整个人有点发麻,又有点发飘,她去抽屉里摸了一颗糖出来,兴许又是低血糖呢?
可她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感觉和以往的低血糖不一样,她可能病了。
衡卿放下资料扶了她一把,眼神里满是担忧:“南主编,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地扣着,南见凝心悸得更加厉害了,感觉整个胸口都紧缩着疼,像是有一根带着倒刺的利刃,在胸腔里来回穿刺,疼得揪心。
衡卿立马大叫龙龙,离得近的编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