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莛毓正细细琢磨品味,突然觉得有一点眼花,眼前的画像似乎动了动,不由晃了晃神。刚才过来时,他就闻倒老道长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微甜熏香气味,心道自己大概是不太适应宫观中的烟气,想着应该走出殿去透透气。
不料殿中光线似乎比之前明亮许多,香烟缭绕之中,那幅巨幅画像的天后娘娘突然动了起来,一步一步踏空而来,左莛毓被震在当场。一眨眼功夫,天后娘娘突然化身一条飞天巨蟒,又似海蛟入水,再一会又变成山峦叠嶂的险峰。左莛毓理智上感到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幻术,但是无论如何晃头眨眼都无法摆脱眼前场景。
不可开交之际,本能让他感到杀气靠近,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袭来,正待勉力躲避。殿中一声长啸拔地而起,声音之高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振聋发聩直击人心,击倒一切邪祟。左莛毓被这声音震醒,迅速回头,却发现那黑影已经不见。突然发觉正殿之中灯光盛大,高亢的诵读之声带着嗡嗡回响环绕整个大殿。
左莛毓往旁侧走了两步,才发现巨幅画像后面是一个高高的三层讲坛,老道长已经升坐在顶层的法座之上,手持如意,神圣庄严,亢奋而声音洪亮地讲诵道家经典。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天有五贼,观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至乐性余,至静性廉。”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推,而变化顺矣。”
这些经典有的顺序颠倒,又有几种经典交杂在一起,偶尔还参杂着老道长自己的高妙解读,好似醍醐灌顶,然而又未能尽善,似懂非懂,高深莫测。
唯有高亢之力似乎绵绵不绝,长啸叠起。
然而事情或许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地循环往复又彼此关联。这晓月峰半山以上经年积雪,连年不曾消融。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这持续亢奋的尖利长啸,在静静的山夜里传得极远、极深。凭借老道长几十年内家功夫修炼的深厚内力,好像生命力的最后绝唱般,带着尖锐、不顾一切的力量,竟引动支撑雪山的力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刹那瓦解。
雪崩几乎在一瞬间就发生了。
左莛毓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仿佛有什么碎裂之音,轰轰地带着自远古的雷霆万钧之势,自上而下惊天动地而来。
左莛毓反应片刻,本能地往大殿外冲去,想要看个究竟。
重量瞬息而至,顷刻间,高大的正殿后半部就被压塌了一半。
轰隆中左莛毓扶住门边站稳,眼看老道长随着法座倾塌滚到一层,上前奋力把她拖拽出大殿。
两人跌坐在台阶处,老道长脸上有些许擦伤,大概被砸到了,一时有点迷糊,在左莛毓摇晃之下清醒过来,看到天后娘娘的巨幅画像因为殿中倾倒之势,斜垂在一旁。
“画,画……”她突然一把撇开左莛毓就要返回大殿,左莛毓连叫危险拦住老道长。
老道长却反手狠狠抓住左莛毓,带着令人绝想不到的蛊惑又狂妄的口气引诱道,“你想不想要得到一个大宝藏?我有一个宝贝,得到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想不要想要这个宝贝!”
见左莛毓不答,她急切地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这宝贝就在这画中……”
院中传来纷乱脚步声,左莛毓顺声看去,西排楼被积雪压塌了一半,从西排楼里面跑出来数十名道士打扮的人,东排楼似乎还未受影响,他暂时放心。然而看那群人的步态形容,似乎训练有素且身怀武功,不像寻常道士。
左莛毓有点诧异,感到手腕一紧,老道长恍惚间又回复到平时的状态,十分担忧地道,“危险,快走!”
左莛毓因她态度转变正有些迷惑,老道长却一指大殿东侧外面廊柱,急道,“拐过去那里有个小门直通东排楼,带上你们的人快走,离那些人越远越好,快走!”说着使劲推了一把左莛毓,自己转身冲回大殿。
左莛毓闪在一个廊柱后面,拿出一个弓弩朝天空放了一枚响箭。常年经商的需要,他养着一个几百人的私人马队,积攒的都是颇有身手的江湖漂泊义士,平时护送商队,关键时刻亦可以命相搏。这次左莛毓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些亲随,大部分都放在潋城休养,他预感到危险,发了信号,他们定然会赶来。
雪崩带来雪雾,弥散开来,山上轰轰之声,只怕还酝酿着更大的崩塌。
他心中挂念弟弟,只得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