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次由东土国内的西南门户重城潋城老家出发,赶往国都邕都城探望身为当朝国尉兼御史大夫的父亲左荣。父亲身居高位,左莛毓并没有顺着科举功名博个一官半职,只做了商人。虽然从前借着父亲权势开阔了不少眼界,然而从商以来他甚少提及高官父亲,靠着自己的积累结交天下,也做得风生水起。
孝敬父亲的辎重宝贝已经由自己商社的执事先期送往邕都,左莛毓原打算自己带着弟弟左莛敏闲闲地逛回邕都,不过父亲专门从邕都派人来接兄弟二人,左莛毓也就只好尽早动身了。
今早左莛毓带着众人出了潋城,中午时分到了附近的玉带县,与好友玉带县尉崔明德饮酒话别。
刚到了地方立刻引起了围观,左莛毓起先不解,后来明白是父亲派来的马车乃至随从身上都镶有银灰色鹿角的装饰,这是左家独有的标志,左家势大,普通百姓也多有认得。左莛毓本不在意,他一向不怕行事高调,但平日也不会过于张扬,还是命人把标志去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席间,崔明德神神秘秘拿出一坛酒来,神态十分得意,“我们这的人不都说,玉带鸿泉有宝藏嘛,什么有异宝无一相。说穿了就是眼前这坛子酒了。”
见左莛毓淡淡一笑,崔明德继续道,“这可是邕都城里最上等的酒楼迤然古寓里面,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到的杯弓酒了。”
左莛毓四处做生意,虽然闻得杯弓酒大名,久不在邕都,是以竟从未尝过,不禁打量起这酒来。半透明的坛子,坛底似乎盘着一个带状黑色物事,“这就是那黑色无尾双头蛇了吧。”
崔明德兴奋地搓搓手,“你说这为悦山神奇不,竟然就能生出两头都能驾驭同一个身体的物事来,能进能退,当真是独一无二,你说这天下事,是不是奇也怪哉。这稀罕物虽然毒,拔了毒牙,配上咱们玉带泉的水,酿出来的就是天下最美味最厉害的酒,只可惜产量太少,平常百姓其实无缘得见,就是我们这等职责在身之人,等闲也是不得见的。幸亏我有朋友在这蛇园里面,运送至邕都特供之前,生生截下来一坛酒孝敬了我。有美不可独享,就拿来孝敬你。”
说着,倒出来分别斟满两人面前的杯子,二人对饮了,初入口也不觉得什么,慢慢却觉得有一股清新之气油然而生,说不尽的清润绵长。崔明德咂巴咂巴嘴,“乖乖,这黑咕隆咚的物事竟然这般清香。”
待要再倒时,却被左莛毓按住,“如此美酒,我们浅尝辄止吧,留着你再孝敬其他朋友,也显得不厚此薄彼。”崔明德如何肯依,仍是斟满,两人推杯换盏起来。时已近冬,两人有酒傍身,浑身暖意遍生,仿佛气力源源不断,坐在草亭之中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酒至中旬,一直在旁边和几个乡里幼童玩耍的左莛敏突然惊奇的叫了一声,“呀!哥哥,你看这蛇好奇怪,居然倒着走的。”
左莛敏今年十二三岁年纪,未及弱冠,脸上英气勃勃然未脱稚气,正指着一条黑蛇。那黑蛇真如左莛敏所说一般,蛇头分明在前却不断向后面蜿蜒地倒着走去,看起来甚是怪诞。
左莛毓正喝到半醺之际,定睛细瞧,发现所谓蛇尾处恰恰也是一颗蛇头,这正是那黑色无尾双头蛇。原来这蛇虽然出产自玉带泉一带,但是除本地蛇园以外也是极其少见,不知这一条如何跑出来了。然而这黑蛇却是剧毒,他顿时紧张起来。
眼见这黑蛇倒退着,却吐出蛇信,高昂起头部,分明作出要攻击人的姿态。左莛毓暗道不好,崔明德也已经瞧见,两人不约而同拔剑在手,飞身冲了出去。
蛇身已经凌空飞起,二人同时出剑,将黑蛇斩断。待要松一口气,不料这黑蛇生命力极顽强,蛇头落地一瞬间竟借力反弹飞起,狠狠一口咬住了左莛敏的小腿上,挂在小腿上抖了两下才死去。
左莛敏又惊又怕,连带蛇毒厉害,一下昏了过去。
两人赶紧扔掉蛇头,用清水冲洗过,草草包扎上,当机立断赶往晓月峰天后宫寻求治疗蛇毒出名的老道长医治。
左莛毓当时赶路未及细想,如今站在安静的长长门廊之内,多少觉出些奇怪来。此时天气寒冷,蛇类接近冬眠并不活跃,却出来伤人,多少有些反常。
想到此处,左莛毓突然觉得有些气闷,随手推开廊窗,发现外面已经是漫天山风。
天色已经黑下来,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说来也是郁闷,东土国内今年入秋以来,从潋城到八百里之外的邕都,连一场像样的雨水都没有,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翘首以盼,但愿这样的风能带来一场大雨或者大雪就好了。
狂风卷着打开的窗子,顺着折页处狠命地来回拍着旁边的窗户,啪啪作响。
左莛毓探出身抓住窗子正待关上,很偶然地狂风恰好拍开了对面西排楼二层的一扇廊窗,里面房间的房门也大开着,左莛毓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一个人全身□□披头散发被缚在椅上,而另一个似乎全身长满鳞片、青面獠牙、似蛇似鱼的怪物正在折磨被束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