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瑄鼎浮出一缕缕幽深芬芳的迷雾香瘴,缥缈的雾气游走萦绕于宫殿的上空,落至于地平面之上的夕阳将金色的光辉从窗间洒落,十二道垂落而下的鲛丝薄纱中透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朦胧的光烟里,余晖透过木雕花窗落入室内,熠熠生辉,爻伊将帷幔往旁一拉,屏息低语:“太后娘娘,您该醒了。”
陈皇后,如今的陈太后睁开眼睛,她坐起身,爻伊小心翼翼地捧来器皿,一只做工极佳的白玉茶碗摆放在上,碧青的茶叶在茶汤里浮浮沉沉,只要捧在手心里便能闻到那澄澈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一双冷冽凤眸扫过身边的爻伊,唇角微笑,高傲的脸庞透出些许暖意的人情味,但也只不过聊胜于无。
陈太后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女人,无论是曾经的皇后,还是现在的太后。
陈太后轻轻拂过身上这件蓝素绫罗袍服,披肩两边各自绣上一只仙鹤,展翅欲飞,金丝勾绕,庄重优雅。她还记得自己身披凤袍的时候,她是六宫之主,纵然后宫嫔妃众多,可谁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生性高傲,冷艳尊贵,就连先皇也不得不敬她三分。纵观大周历史,陈家历代更是立下丰功伟绩,到陈皇后父亲这一代,困扰大周八年的燕赤叛乱,则是由陈皇后的父亲一举平定。母族强盛,皇子聪慧,陈皇后的三皇子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功坐上尊贵的龙椅,改年号,建昭,正是如今刚刚登基不久的建昭帝。
不似华美贵雅的凤仪宫,建章宫四处静悄悄,庄严大气的朱墙层层屹立在此,古牧色的璃横瓦在夕阳之下,残阳似血,仿若一道无形无边的禁锢笼罩在此,将这位太后牢牢牵制而住。
太后擅权,外戚强悍,新帝刚入朝政,大整朝纲,虽是母子,却也不一定心连心。
爻伊垂首道:“太后,齐贵妃觐见。”
陈太后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刻抬起眸子,倒有一瞬间的怔愣,齐贵妃,女子的面容刹那间浮现她眼中。
“让她进来吧。”
“是。”
爻伊顺从地退去屏风后。
帷幔轻轻笼起,宫裙拂过青瓷地砖,一道轻柔女声传来:“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陈太后端坐木椅上,随手免去眼前这位华服女子的行礼,齐贵妃这才抬起头,嫣然一笑,美眸生辉,道不尽的温柔,更散发着青春与朝气。
陈太后审视地看了眼齐贵妃,贵妃的服饰并没有令她看上去与从前别无二致,只能说,服饰终究是装饰品,美丽永远镶刻在心底,眼前这位女子依旧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全身上下像是被精心雕刻打磨,精美地宛若这世间最为珍贵的艺术品,明明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更是一尊完美的偶人。
齐家倒是养个好女儿,陈太后想起现在朝中被皇帝所青睐的齐父,齐旭确是一个人才,哪怕眼高于顶的陈太后也不得不称赞有加。
皇帝需要忠臣,更需要能臣,发掘人才,上书陈表,身负重任远赴他国合作协议,齐旭为大周立下一桩又一桩事迹,陈太后与皇帝皆看在眼底,细问得知,齐父对女儿的看重与信赖。
后妃干政可不是小事,但齐君悦倒是狡猾,功劳皆有父亲与齐家受下,自己深藏功与名。陈太后对齐旭的女儿也多几分打量与兴趣。
妃子们愿意来建章宫的并不多,哪怕皇后也不见天天拜访,一方面是陈太后喜怒不定的性情,还有就是忌惮陈太后与皇帝间时好时坏的母子关系。
陈太后也知晓那些妃子暗藏的心机,但唯独面前这个女子,倒是令她有些琢磨不透,她倒是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风雨无阻,日日拜访她这位太后。
她凝视着那双眼睛,澄清明朗,不见丝毫污秽,更没有任何欲望,怎么可能有人的眼睛可以这般清澈?倒是会装,装得就和真的一样,很好笑,也很有趣,是想得到自己的庇护吗?
陈太后玩味地想着,她不是不可以给予齐君悦一小点甜头,她问齐家儿郎,齐君悦也一一道来,毫无掩饰,知所言,依旧那般无欲无求,更不有任何怀疑与好奇,她依旧每日来建章宫陪伴自己,陈太后也由她去,不过就是多一个人,建章宫不缺她这一口茶水。
但慢慢地,齐君悦一点一点渗透进陈太后的生活里,她们闲聊,下棋,赏花,一起去奉天楼祈福,不知何时起,陈太后会下意识念出“君悦”二字,然后一声轻应响在身旁,“臣妾在。”齐君悦默默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一脸温柔笑意。
陈太后喜欢听曲,春光洋溢间,齐君悦为她抚琴吟奏,琴音缭绕,鸟雀群聚树梢,为这穆朴的建章宫添上几分轻灵。
夏日蝉鸣,酷暑难耐,齐君悦为她采集晨间清露,煮茶品技,纤纤玉手手捧端茶盏,轻轻晃荡,随后揭开茶盏,杯盖分离,灿然开出一朵秀菊,热气蒸腾中,好不梦幻,陈太后盯着茶杯,转瞬发出一阵低低轻叹。
秋雨绵延,纸伞之下,齐君悦守在她身边,陪她消磨寂寥时光,严寒忍冬,她才发觉,自己已不再年轻,寒意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