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倚靠在了晏玦身上。她自己的外氅被解下垫在身后,晏玦的那件则盖在了她的身上。
晏玦莫名坐得离山洞口远了些,正好将一侧臂膀借给她凭靠。他看着像是一夜未睡,倒也未见多少疲色,只道:“他们快来了。”
山间湿冷,她坐在地上睡了半宿,醒来后还是小小地咳嗽了两声,引来了晏玦的注视。
晏玦自然不会解释,昨夜她好似上一刻还在轻声说着话,下一刻便已然闭上了双眸,不由自主地朝一侧歪来。
他一回头,便见这小公主已然快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只好连忙起身,挪了挪她的位置,让小姑娘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
他习武多年,对在这样的地方过夜不以为意,便是一夜不睡也并无多少阻碍。只是江意毕竟不比他,两层外氅也遮不住山风的寒凉。
耳畔已能隐约听到山寨中人探寻的呼声,是来接他们上去的。晏玦无声地轻叹,又有些后悔没能昨夜便带着江意出山。
山崖上草木林立,没人得见他们眼下正藏身于山洞中。他们二人收拾好了自己,晏玦便去找了些土来,抹在了自己和江意的脸上身上,务必显得更狼狈一些。
江意已然不用什么装饰了,小公主鼻尖红通通的,眸中还盈着嚏咳留下的泪光,通身的衣物都裹挟着尘土,看着好不可怜。
晏玦有些莫名的心虚,便也不再多留,径自带着江意下了山去。
呼喊声离他们还有段距离。晏玦带着江意从另一侧绕到了寨中人面前,扮作惊慌失措从林间跌跌撞撞地走出。
这次搜寻竟是竹山梳带队。众人边走边高声呼喊他们二人的名字,江意闻声从林间探出头来,惊喜道:“有人来啦!”
见到两人还活着,竹山梳总算出了口气。此事说到底也与她有关,若是这两人掉下山崖不知所踪,她也无颜再回寨向皇甫修复命。
虽然心知晏玦既敢飞身跃下,必然有些把握,但怕就怕这小两口是个痴情种子,直接到山崖下殉情去,那她可真是造了罪孽。
江意被寒风一激,现下整个人还有些恹恹的。竹山梳连忙带着人将他俩送回寨子里去。
那没了一只耳的李承也早被拿下,正押在议事堂候审。昨夜山台上人潮汹涌,但竹山梳只眸光略一扫过,便从中揪出了鬼鬼祟祟的这人。
昨日她得知此人偷拿了农户的口粮,当即怒不可竭,下山便削去了他一只左耳。
他们皆是流民出身,谁也不比谁过得容易。寨里规矩,最紧要的便是不可对贫弱者下手。
只可惜动手的时机不对,竟使这人生出些别的念头来。他不敢为难竹山梳,便对那手无寸铁的娇俏小姑娘平白生出怨怼。
李承动手时做得隐秘,周围竟没人亲眼瞧见他的举动。江意没找回来,他便咬死了这点,任人打骂也绝不认罪。
竹山梳气得赏了他好几鞭,索性亲自率人下山去找。皇甫修是个棉花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便直接留话给众人,她不回来谁也不许私放。
为防皇甫修干出什么事来,她让寨中兄弟先去接应晏玦江意二人,自己则运起轻功赶路。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光大亮之前回了寨子。
那绣着“皇甫”二字的大旗下站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竹山梳一见这阵势,心中先“咯噔”了一下。
皇甫修最为爱重他那面仁义大旗,旁人招他惹他,只需奉上两句软和话,他便立马为难,不忍再苛责。竹山梳太清楚他的秉性,故而还没到议事堂时,便先从一旁拉过个喽啰,问他:“寨中何事这么喧闹?”
那喽啰见她如同见了鬼,期期艾艾地小声回道:“这……这……”
竹山梳心中极为不耐,却还夹杂着些许莫名的不安。她还待继续问下去,便听得里面一道高声喝彩,立时压过了身旁犹犹豫豫的人声。
“好!!咱们寨主果然襟怀洒落,明察秋毫。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能红口白牙地颠倒是非?!来,我敬寨主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