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行,宿州大营有我的人,他们看到我的印,会知道往哪里送的。还得买点纸和墨,”李长舟此行没带笔墨纸砚,又沉又占地方,随用随买就行,“岱将军,祈梦城哪里有卖纸和墨的?”
“没有,”岱珏跟着李长舟走下城墙,沿着主街往南走,“祈梦城里大都是武将,识字的不多,笔墨纸砚这种文人卖弄风雅的东西,没有的买。世子殿下如若需要,谢将军倒是那里存了一些。”
“那你们这儿的小孩,都不读书吗?”
岱珏初来时,也问过孙副将一模一样的问题,把孙副将当年教育他的话重复给世子殿下听,“堡寨中的孩子,都是边军将士的后代,男孩子入伍当少年兵,女孩子跟着娘亲下地劳作。书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守城打仗,读来何用?”
“我虽不喜欢读书,但读书还是挺有用的,”李长舟想,大概是没有教书先生,愿意来这偏僻之地,等他将来回到奉天,定要与皇爷爷好生说说。
大周兴盛,全靠文之教化,纵然西北遥远,生养的也是大周的国民。
李长舟怕鸟飞走,一路小跑回了大营,谢将军很快亲自送来了笔墨纸砚,得知世子殿下想借海东青送信,责怪岱珏领着世子殿下去北城门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自己要去的,”岱珏冤枉。
“如果鞑靼蹄子突然攻城,惊吓了殿下,万一哪根流矢不长眼,刺伤了殿下,还有……”
“将军,不至于吧,他若继续呆在这儿,早晚得跟着我们一起守城,”岱珏总觉得谢将军对英王世子保护过了头。
“总之你以后,尽量劝他呆在大营,别在城里乱走,”谢白看着屋里奋笔疾书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月挂柳梢,李长舟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把写好的四封信,封上蜡,盖上戳,交给岱珏。
岱珏随意一看,四封都是寄给安王府的。
最上一封,娟秀小楷。落款,叶熙。
不都是往一个地方寄的,怎还分了四封信?祈梦城的纸,多么难得可贵,世子殿下用的一点也不心疼。
而且他不是英王府的世子吗?怎么所有的信,都是寄去安王府的?
岱珏把信给了属下,让属下送去信使营,连同回报英王世子安好的那封百无一用的答复信,让海东青送宿州大营。
西北提倡早睡早起,家家户户很早就熄了灯火。孙副将安排的几个少年兵,打来热水,服侍殿下沐浴洗漱。李长舟看着几个没长大的小孩,一进他屋子,就盯着他没吃完的一盘糕点看,不停的吞咽口水,就笑着让他们端走。
他本想再多送给几个孩子几盘,发现食盒空空,从奉天皇城到西北带了一路,也只剩下这一盘了。
心空落落的,他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吹干湿润的眼眶,天边的月亮如银盘一般又亮又圆,阿熙也在看月亮吗?自己不在,恐怕安王府里,没人有空陪着她看。
王妃娘娘的腹痛症好些了吗?李澈有没有背完太傅交代的那篇晦涩难懂的古文?还有阿泉,是不是又学会了新的武功招式?
他巴不得那两只海东青,明日就带着回信飞回来,他想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也在想念着他。
困意袭来,李长舟试了试略有坚硬的床板,恐怕这段时间,是睡不香甜了。
西北的苦,在他意料之中,本着苦中找乐子的洒脱性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安慰了自己一路,人生在世,总有倒霉的时候。
无论如何,他得先把这几年熬过去。
西北条件是差了些,但人都还是不错的。就像岱将军,性情直率,人也善良。
李长舟躺在床上,一翻身,床板吱呀吱呀的。想钦天监那帮子天师,不准他带人,却没说不准他带床,真后悔没把自家床给一起运过来。
长夜格外安静,李长舟平躺瞪眼,一点也睡不着,数了一千只绵羊,又从一开始数。
墙角,隐隐有稀碎的声响。
李长舟起初不在意,以为是外面风声,可屋里静悄悄的,一点点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不过一会儿,声音从左边的墙角,移到了右边的墙角。
难不成,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