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星沉寂寂,人间暮野四合。
叛军主帐前,一红一墨两道人影对峙,秋日独有的萧然残叶气息凛冽环围。
“阿姐。”
顾如期想要上前,察觉到谢书台警戒后退的脚步之后,苦笑一声,“阿姐别动,我不过来就是了。”
谢书台攥紧他送过来的那份密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次什么都不想做,能看到阿姐好好的,就已经很满足了。”顾如期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竟盈了泪。
大约是想到她前世悲惨的死状了吧。谢书台面无表情地想。
忆起先前裴玉斐告诉过自己的她死后顾如期做了什么,谢书台竟觉得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愧疚吗?难过吗?她活着的时候用家人和岸止城逼她,她死了以后又开始后悔,好像那些伤害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可有什么用?
谢书台眼中的恨意那样明显,如有实质地烙在顾如期眼底,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前世犯下的错,好像从他嘴里出现的每一个字都不值得信任。
不……不要那样看他。
“阿姐。”顾如期艰难开口,“再怎么恨我,眼下的岸止城之困还是要解的。”
他垂眼看谢书台手上的东西,神色哀伤:“我不想再错下去了,也不奢望阿姐的原谅,但……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谢书台没有即刻给出答案,她细细思审着顾如期的话,摒弃前世的恩怨不说,她确实很需要他的帮助。
如今她一个人在敌军营中孤立无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如果能把顾如期拉拢过来……
他前世能为自己推翻拥朝的统治,今生未必就不能成为一把好用的利刃。
“好。”谢书台终于对他露出了个笑,尽管顾如期清楚地知道她是因利而动,也还是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几乎是在这个“好”字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高昂的“抓刺客”骤然传来,方才还笼罩在黑暗中的帐群周边点燃万千火把,一支小队踏着沙砾而来,直直停在了两人面前。
顾如期瞬间挡在了谢书台身前。
“顾公子。”领队对顾如期行礼,却并不恭敬,“可有看到刺客?”
在这支小队的视觉死角,顾如期背在身后的手抢过了谢书台手上的那份军报:“并无。”
那领队侧身往前探,想要看清顾如期身后的人影:“这位是……”
“是我阿姐。”顾如期将谢出台推至众人面前,同时拿着军报的那只手往下垂,宽大的袖袍藏住了他的手,也遮住了他手里的东西。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露丝毫破绽。
谢书台又恢复了最开始痴傻的样子:面无表情,双眼空洞,两只手微微抱着,像是被风吹冷了。
好似真的听不见,也看不见这场面的剑拔弩张。
那领队轻轻“啧”了一声:“这么晚了,您带谢姑娘出来做什么?”
“郎中说阿姐的病不能闷着,所以我带他出来走走。”话音一转,顾如期挑起眉,“你是在审我?”
“您是洛将军跟前的红人,小人自然不敢审,只是照常问问罢了。”
说着,他深深看了一眼寒风中的谢书台,而后朝手下人一挥手:“走吧,去别处看看。”
.
那一行人刚走,顾如期一改脸上的云淡风轻,变得急切起来:“今夜的事恐怕一会儿就会惊动洛怜枝,阿姐我们快走,那领队本就与我不对盘,若是把今夜的事报上去,恐怕会让洛怜枝生疑。”
又问:“阿姐可有什么要收拾的?若是没有,我这会儿就可以带你出去。”
谢书台扯起唇角:“托你的福,什么都不用收拾。”
她没把话说明,顾如期却想起了谢书台是怎么来到叛军营中的,霎时脸色一白:“我……”
“行了。”谢书台对他如今这模样感到厌倦,“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顾如期本是想直接带她出去的,谁知营内突然闯进了一个刺客,军中的巡逻严备许多,顾如期不得已,只好带她绕了小道。
人更少些,只是也更远,尤其今夜注定不会平静,谢书台越晚回去,遇害的风险也就越大。
怕被她怀疑,顾如期一边领路一边解释:“我原定的路不是这条,只是没想到会有刺客闯营,一会儿出了什么事阿姐都不要担心,我来顶着。”
谢书台没说话。
这刺客是裴玉斐准备的,本是想着他拿了军要回城,谢书台一个人留在敌军之中会被怀疑,所以专门安排了个刺客来混淆视听,谁知道现在却弄巧成拙,打草惊蛇了。
此番两军对峙,天时地利都不在岸止城这边,唯有一个人和尚能顶用,不知能否助他们在绝境中涅槃重生。
当然,刺客的事她没解释给顾如期听,此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