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修长的照影不似宫女,江清念有些错愕,那人一步步朝外走,熟悉的声音传来。
“九节凤、地榆、紫草,江姑娘受伤了?”白衣而立,碧色翡翠挂在身前,眉眼如雪,猜不透情绪的脸上带着浅笑。
他说的并非是她调的香,而是她今早在身上涂的药膏。
没想到会是他,江清念晃了一下神才立刻回道:“多谢大人关心。”
残香在二人中间游荡,他往前几步,看不见他的神情,她不安地握紧掌心。
“只是一些安神香,你不想被选中?”他语气淡淡,虽然在问她,但语气已经猜到。
江清念不愿在他面前遮掩,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藏不住,于是点头承认:“此乃国事,小女担当不起。”
“呵。”他在桌子面前蹲下,伸手在燃尽的残香中轻轻搅了搅,垂下的长睫在乌瞳中映出,忽而抬眼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字道,“我以为是江姑娘害怕见到殿下。”
一眼被看穿心事的恐惧让她心中一颤,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大人多虑。”
裴贺睨了眼她颈侧的伤痕,声音冷了几分:“谁动的手?”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手捂住颈侧,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般再次抬头看向他:“大人,小女心向太府庙,还望大人肯给小女一个机会。”
屋内静谧,晌午暖阳透过薄纸窗一缕缕进入,添了紫丁的残香像是在舌尖蹭了一丝蜜水,挠的人心痒。
男人歪歪头,骨节分明的手如一块透着寒意的玉石碰在她脖颈处,江清念僵在原地不敢动,只能感受到侧颈轻微的试探,指尖一下又一下扫过涌动的脉搏,幽幽道:“你想跟着我?”
“是,小女愿跟大人一同修行。”
裴贺:“江清念,跟我不止这一种方式。”
她盯着那双诡恻的眼眸,一时失言。
只见那人轻轻一笑,撤回的指尖温度似不曾停留,他起身,逆着光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江姑娘,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活。”她毫不犹豫地开口,与宋砚舟周璇她会死,待在江府或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双膝跪直,对着他重重叩了个头,“大人,我想好好活,哪怕只有一缕香、一间屋,我也愿意。”
他静了片刻才沉沉说道:“你以为去了太府庙便无人敢动你了吗?”
江清念抿了抿唇,屋外因庆典而响起的乐鼓亦不能压下她心中的慌乱,细细的声音荡在屋内:“大人总能护住我……”
“我没说愿意。”
她被堵住,忽而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大人,我已无心姻缘之事,唯愿上山修道。”
裴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指了指身后的门:“若江姑娘依旧执意如此,走出这扇门后不要被吓到。”
她从地上起来,转身看着门不明所以,捏了捏掌心,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伸手推开单薄的木门,春风和煦,不算刺眼的日光还是让人不由微微蹙眉,刚刚的一身冷意顿时荡然无存。
舒了一口气,世家女都在为调出最好的香努力,唯有她提前许多时辰出来,这边严禁宫人走动,一路走来倒也没看见几个宫人,还好她自幼熟知宫内的路线,不然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转出去。
正这样出神想着时,不知从何处跳出一个宫人,身着的倒是官服,只是这行为举止……
“江小姐,殿下邀小姐凉亭一叙。”
江清念淡淡瞥了眼开口说话的人,这里偏僻,四周都是大石造的假山,若是大喊也恐怕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悄悄后退了一步,垂眸道:“小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话音落,她刚要朝后跑,一柄长刀立在她身前阻止了她的步伐。
“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寒光凛然,甚至能感觉到刀尖冰冷的温度。
那人冷冷一笑:“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些。”
说罢,他举起刀向她袭来,江清念瞪大眼睛,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顺着眼角落下,她完全静止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股血不是她的。
粘腻腥臭的血满目都是,刀落在地上发出闷响,那个刚刚还嚣张的男人此刻亦瞪大眼睛盯着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被衣服包裹住的身躯像是才反应过来般一点点裂开,止不住的血涌出,伴随着一节一节蠕动的肠节,一柄长刀落在中间,甚至还能在刀刃上看到血肉。
男人狰狞地向前走了两步,嘶哑痛苦的叫声最终静止在她的脚边。
江清念颤抖地迈过男人的尸身,胃中翻涌难忍,她双手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眼泪混着血迹落在衣服上,拼了命地向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只知道刚跑了没几步就撞进某人怀里。
“啊——!”
受到巨大惊吓而下意识向后跌,腰被一双大手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