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抱着徽音径直来到医庐,进门只看见王蕙,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你姐姐在哪?快叫她出来救人。”
王蕙看见他怀里伤势较重的人,也没有计较他语气的闲心,立即去了医庐后方,将王兰叫了过来。
王兰将他们引至医庐内的床榻处,让马文才将徽音放下,她此时已经因为疼痛,沉沉睡去。
见王兰正准备动手,将徽音衣物除去,看查伤口,马文才立即转身离开了这里,守在了门外。
王兰拉开她衣物,看见她胸前缠绕的布条,才意识到了问题。
她没有声张,快速查看了她的伤势后,将衣服给她重新穿好后,出了门,走到马文才旁边:“里面那位学子,左手骨折;嘴唇乌暗,血府恐有淤;左侧有多处外伤。”
她向马文才询问了事情经过后,稍稍放下了心:“还好是在芦竹丛,有了缓冲,你且放心。”
谢道韫也来到此处,听了王兰的诊断,放下心来,谢过王兰后,让自己带来的侍女进去照顾徽音。
她转眼看见对她这个安排,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的马文才:“你早就知道她真实身份?”
马文才强打起精神来,点头应是。
谢道韫想着到底是他们的事,她也不好过多干涉,见他也是守礼,没有逾矩,就不再多说。
等侍女出来禀报,已帮忙换好衣物后,她们二人方才进去。
谢道韫进去看见沉沉入睡的徽音,心里思考着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王世叔,他女儿被人加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告知,可这一说,书院便再无安宁之日,况且也不知道他对徽音前来听学的看法。
马文才待在门口,看着床榻方向,踌躇良久,也没有迈出那一步,徽音已经告诉他元凶就是王蓝田,他自然也能猜到王蓝田之所以会伤害徽音,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真的适合有真心待他的人吗?无论是母亲,还是徽音,靠近他的人,都因为他的原因受到了伤害。
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若是她没有和他成为好友,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会不会就不会遭受这一难?
他心中煎熬,嘴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无法迈动。
谢道韫在那边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王世叔,然后她这时又感到了奇怪,她才发现马文才还没过来。
她叫了几声他名字,他都似乎没有听见,就站在门口那里,往这边望。
谢道韫起身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他才像是突然意识她的到来,被吓了一跳,往后退去。
谢道韫看他满脸恐慌,话锋一转:“马文才,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马文才却是一脸的抗拒,不言不语,眼神却不停的飘向那边。
谢道韫敏锐察觉到他现在状态很是不对,一边抗拒一边渴望,她仔细想了想,这种状态只可能是出现在他认为徽音受伤的原因在他,像是这种事,她认为还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有事先走了。”
谢道韫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此处,她接下来还需要去查做出这事的学子。
马文才不置一词,他此时的心神全系在屋里,思绪纷杂。
往昔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最终定格在他将她抱来的路上,她说“真的很感谢你能来,带我离开那里”,她是不是不觉得这是他的错误?
担忧和侥幸在此刻压倒了他心里的自我怀疑,马文才快步进屋,走到榻旁,看到徽音皱起的眉头,额角也全是冷汗,显然是魇住了。
他心中酸楚,找王蕙要来了巾帕,擦去她额角冷汗,末了,他无力的放下手中巾帕,低首呢喃:“对不起。”
王兰端来熬制好的血府逐瘀汤,清理好她的外伤,又用竹片固定好徽音的左手:“她发了汗,就会好起来,她的外伤在左手,之后上药就交给你了,等她醒了,就可以回去了,接下来百日,不可左手用力和上室外课。”
说完,她又端起药汤,让马文才将徽音扶起,喂完这副药后,接着说:“这是血府逐瘀汤,一日三副,早中晚,服用一月即可。”
当徽音醒来时,是两个时辰之后,刚才深陷梦魇中,一幕幕皆是之前马文才找到她时,没有挡下那支箭,中箭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她眼角带泪,一时间分不清那梦中所见是真是假,心中悲不自胜。
下一刻,马文才将巾帕送还后,回到了这里,前不久,她刚发完汗,他也安心下来。
他走近时,看见徽音已经醒来,被他刻意忽略的自责再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踌躇片刻,还是不敢上前。
徽音醒来后,没看见一个人,也没见到此时她最想看见的那人,很是害怕梦中所见画面才是真的。
直到她听的旁侧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去,马文才就站在床脚柱旁,脸上神色复杂,不言不语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