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清楚,海榴先说了这句。
程昱似乎刚洗漱过,鬓角有些湿润。
他似乎有些没想到,多看了海榴几眼,才挪开视线,道:“是我没尽好责任。”
又来了,海榴最讨厌的就是程昱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她扭过头,才说:“太子殿下说,我父亲快回来了。你可有收到消息?”
程昱道:“尚无。”
海榴又问:“你和我父亲,要留在京中多久呢?”
等了一下,程昱才答:“不知。将军曾说,但看圣上的示下。”
“可是我父亲总留在京中,对沙洲那边可好?”
程昱又顿了一下,说:“将军会斟酌的。”
海榴不想继续打太极,直接道:“我父亲手握兵权,总留在京中,只怕不太好。你觉得呢?”
不待程昱回答,又道:“你难道想留在京中做个文官不成?”
程昱先不假思索答了后一个问题。
“没有此等打算,我不过侥幸做得武将,并没能耐做别的事情。”
海榴点了下头,“武将想要出头,留在京中可不行,你明白的,武将都是疆场之上,拿命拿血换的。”
程昱微微挪了下步子,正色道:“我从来没想用别的换好处。”
这句话颇有自辩之意,海榴却其实并未想这些。
父亲海将军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提拔人才,从来不看亲疏远近,海家军很多大将,出身寒微,也与海将军毫无牵扯。
她偏头瞟了眼,调整了下脸色,耐心道:“我可能不如你能征善战,有赫赫战功。可是我在京中这么多年,更知京里的事……”
海榴停顿,确认程昱是在认真听,“你可知,功高盖主,我父亲虽得圣上信赖,但是,手握重兵,即便圣上不猜忌,也总有人在背后挑拨。”
程昱面色肃然,点了下头。
“这几年,我父亲每次回京,我都是既欢欣,又惶恐。因我父亲在京中,比在西北和北驳人对战,还更危险些。所以……”
程昱忽然开言,打断了海榴的话。
“那你呢?”
海榴被打断,有些恼怒,“我又怎么了?”
“你在京中,可会害怕?”
“哦。我怕什么,我父亲在边疆拼命,我在这京中,圣上要护我,忠臣良将要护我,即便有坏心眼的,也要想想触犯龙怒是什么下场。”
海榴毫不在意。
“你猜为什么将军府周围,布下很多护卫?不是为了防人害我,倒是为了防那些护我的,擅进将军府。不过,他们互相牵制,倒也甚少逾越。”
程昱闻言,在海榴脸上细细看,然后低下头。
“我跟你说正事呢!”
海榴有些恼怒被打断。
她可是想了好久,怎么说,被打断后,一时竟不知怎么续上。
“我干脆坦白和你说。今日来,我就是希望,等我父亲回京,你能想办法,劝他回西北。”
“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子,而且,很是信赖圣上。你熟知军中之事,自然能找到劝他回去的其他理由吧。”
“会吧?”
海榴难得对程昱流露出期待之意。
海榴的眼睛,是杏仁状的,或许,她母亲,是这样的眼睛。
程昱心中不由乱想,嘴上却说:“如今和北驳战事已毕。西北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兵将们皆有些闲散。倒没什么非回去的道理。”
杏眼先是失望地微蹙,听到后面,忽地睁圆,乌黑的瞳孔,灼灼发亮。
“那你就说,我父亲不在,兵将们开始胡作非为,不利军规军威!”
“你可以直接对将军说你的担忧,他不是不听人劝的人。”
杏眼之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垂下,似丧气的猫。
然后微微抿唇,小声嘀咕,“若他觉得京中危险,只怕更不会离开。”
海榴回京时,并非孤行而归。
海将军将自己心腹护卫,能给海榴的,都给了海榴。
西北大战,但是他亦没忘记一有时机,就让人探问女儿在京中如何。
一年后他回了一次京,父女终于见面。
海榴蹿高了好些,已经不再梳双丫髻,还会和京里小姐一样,亭亭玉立行礼,颇有淑女风范。
因见面时已经是晚上,海将军催着女儿回去睡觉,自己却在神武院墙外,不肯离去,忽然跑去旁边几丛树后,捂面压抑哭泣。
海榴本想爬墙跳下,给父亲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
她原本是有些怨父亲不肯带她一起出兵,这样就可经常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一夜,想了一夜,第二日对父亲说:“爹爹,我还是留在京中好了,京中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