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知府回到府中,关上门,靠着门后出了一口长气,又连忙叫来了几个心腹,说道:“现在你们就出发去各县,问问他们,那事情都停了没有?”
“可是,郦阳公主好像也没发现。”
“呸!放屁!”繁知府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郦阳公主是什么人,她十五岁就从军了,跟着先帝屡立战功,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命。你们那点儿能耐,哪里瞒得住她。我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不然我早三天把这事停了。”繁知府说着,又焦躁起来,在房里不断地踱来踱去。“被她看出来,可不是好玩的。”
“大人不必忧心。我们不是在她来的当天就传话下去,叫把这事情停了吗?难道还有谁敢顶风作案不成?”心腹安慰道,“大人且放宽心吧。”
繁知府停住脚步,伸手抓了抓胡子,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说,“再传话下去,把事情都捂严了。如有被抓到的,在公主的眼皮底下,本官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楚文交心中烦闷,放马徐行,不知不觉就到了魏门关郊,一处石窟的窟门口。这石窟是前朝留下来的,前朝皇帝下令在石窟中开凿佛像,以做祈福之用。此时大战将至,魏门关中不少人的家人都是魏门兵卒,因此石窟前排了长长的进香队伍,有些人挤不进去,只好拜在窟前,口中喃喃祈求。楚文交看了一会,便拨转马头走了。
郦阳公主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大军前来会合,一支支军队开到了朔月关外,就地扎起营盘。在层层连营之中,关城顿时显得狭窄起来。郦阳公主早在大军来前就出了关,直入军中,指挥他们在城外扎营之事,就是公主的手笔。
繁知府明白,她是不愿让军队入城惊扰百姓,但同时,他也暗暗心惊,因为郦阳公主去到军中,不过三天功夫。她竟然能把数支从不同地方来的军队带得井井有条,几乎看不出是不同地方的军队混编而成的大军,而有了几分气象。
但无论如何,郦阳公主终究是要马上率军开拔了。繁知府终于也可以放下心来了,他倚在官衙的木椅上,抿了一口清茶,眯眼欲睡,只觉得生活悠哉,无比快意,隐隐还有几分窃喜。果然世上也没有完人,如同郦阳公主,也被他瞒了过去。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人?擅闯衙门,该当何罪!”
望着突然闯进衙门的军士,繁知府惊得连茶杯都没端稳,一半茶叶泼在桌子上,一半还留在倾倒的茶杯中,随着茶杯在桌上滴溜溜地滚动。繁知府刚想鼓起威风,喝退这些军士,就被一道手令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腰撞在椅子上,撞得纱帽一斜,落在了地下。
“奉公主手令,前来捉拿犯官!”那几名军士亮了亮手令,即使只是扫了一眼,繁知府也清晰地认出了那上面的名字和数字。原本这些名字和数字,都只存在于繁家账本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公主无声无息地知道了。他软倒在椅子上,说不出半个字来。
在军士把他带出去时,繁知府终于缓过神来。他纱帽都顾不得去捡,放开嗓子叫道,冤枉!冤枉啊!这都是小人构陷!我实在冤枉啊!就在他大叫冤枉的声音中,茶杯滚了半圈,终于带着半杯茶叶摔下了桌子,啪嚓一声,裂成了数片,茶叶泼了满地。
楚文交在满天月色之下,走进了石窟之中。
此时夜深人静,石窟之中,空无一人。楚文交独自走到佛前,拈了香,低头拜下,直到香燃尽了,才缓缓起身。
只见月色从窟外斜射进来,照明了满窟佛像。楚文交仰起头,只望见前朝刻画的满窟神佛默然无声地对着他,眼目慈悲,却无半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