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顾瑜顺着闻祁的目光看见了病房里的女人。
瘦削,苍白,死气沉沉。
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但是带着种垂死的暮气。
闻祁和她有几分相似,但闻祁更清冷精致,她则美得更加具有攻击性。
虽然行将就木,但是不难从眉眼看出曾经的张扬艳丽。
病床上的女人注意到了他们,目光接着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清清,这位小姐是?”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但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卿卿,是他的小名吗?顾瑜在心里默念了一边,千般柔情缠绕心头。
“阿姨你好!我是卿卿的朋友,顾瑜”
“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听到顾瑜熟稔亲昵的称呼,闻祁的耳朵悄悄变红:“她帮了我很多。”
“清清,和顾瑜小姐进来坐着吧”,她朝顾瑜递去一个友好亲切的笑。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虽是母子,闻祁关心的话语别扭而生疏。
“清清,你不用太挂念,你知道的,我…………”
闻祁握着顾瑜的手骤然紧绷。
“我梦见你爸爸了,他说他想我了”,她的脸上竟露出少女般的期待,天真的幸福的笑容在脸上绽开,看得出她很爱闻祁的父亲。
“我们已经17年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还认得我吗?”
“你别提他”,听到她提起父亲,闻祁突然变得激动,尖锐的声调下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你欠我的,你不打算还了吗?”
女人没有生气,温和地望向闻祁:“清清,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活着太痛苦了,放过妈妈吧。”
“那谁来放过我,你太自私了。他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甩下这句恶狠狠的话,闻祁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
顾瑜充满歉意看向女人:“伯母,我去看看他。”
顾瑜找遍了各个角落,最终在楼下的花坛旁看见了闻祁。
他蹲在那个隐蔽阴暗的位置,像被人抛弃了一样,无声地崩溃。难以宣泄的痛苦化为泪水,在地上砸出一个水洼。
顾瑜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他的身旁默默陪伴他。
他的情绪越发抑制不住,肩膀一耸一耸的,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的哀鸣。
顾瑜担心他再哭下去会岔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试图把他从绝望中唤醒。
闻祁感受到顾瑜温暖的体温,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她让我放过她,她也不要我了。顾瑜,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胸口处变得濡湿,名为心疼的情绪疯长,将心脏包裹地密不透风。
“卿卿,别怕,我在,顾瑜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他们都要抛弃我。”闻祁抱得越发紧了。
“你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了”,顾瑜拍了拍他的背部:“顾瑜也很好,顾瑜会一直陪着闻祁的。”
“顾瑜会一直陪着我”,闻祁重复这句话,像是能从中得到力量:“顾瑜会一直陪着我。”
闻祁在顾瑜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不再出声,只是静静抱着顾瑜,汲取生机。
顾瑜一次次地把他从坠毁边缘拉回来,但她总有天会厌烦他的喜怒无常。想到有天顾瑜会讨厌他,闻祁向来清亮的眼里也划过一丝阴郁,他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
闻祁,你只有她了。
终于从混乱的情绪中脱离,闻祁死死盯着顾瑜,像即将饿死的凶兽盯住猎物:“你会一直陪着我。”
接着示弱般低下头:“对吗?”
“对,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再次回到病房。
闻祁的母亲看顾瑜的眼神越来越柔和。闻祁会为她好好活下去,在看到顾瑜的第一眼,她就知道。
只有顾瑜能够拯救闻祁。
他们在病房并没呆多久。闻祁的母亲开始吐血,进了icu。
闻祁像只迷失的羔羊,坐在手术室外发呆。
直到深夜,闻祁的母亲被转进重症监护室。
经过大起大伏的情绪,本就没痊愈的闻祁又发起烧,顾瑜只能把意识陷入模糊的他带回家。
吃完药,闻祁就在后排躺下。顾瑜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把车载音乐关掉。
一切再次变得静谧。
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心疼。
她总是心疼他。
从在梦里第一次看到他,无缘无故的心疼。
到现实见面后,心疼他孤独,心疼他生病,心疼他哭泣,心疼他年幼丧父又即将丧母,心疼他在痛苦中沉沦无法自救。
他总是能轻易挑动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