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前。
亚当撩开袖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已经只剩下很淡的印子,有的却像刚缝合一样触目惊心,还在往外渗着血。
他的‘时间’已经停在了那一天,身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也永远都不会长大。
为了不让伤口溢血被别人发现,亚当在手臂和小腿缠满了绑带,再穿上长袖长裤。
他没有像其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那样做全身检查,篱年直接带他见了养父母。
“我不需要爸爸妈妈。”他对篱年说。
这是他第五次擅自从养父母家里溜出来了,并且在出逃前,他控制了家里所有人的大脑,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疯掉。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亚当搂住篱年撒娇地说。
在折磨了那么多人后,他发现还是这个女人最有意思,他入侵不了她的大脑,却能和她产生某种共鸣的能量。
篱年没有像之前那样抚摸他的头,平静地道:“亚当,我不喜欢小孩。”
“所以雷欧才和你没有孩子吗?”亚当抬头,一双蓝色大眼睛流露出孩童般的纯真。
篱年的神情渐渐淡漠,沉思了片刻,推开亚当,“我只能把你送到他那里了。”
“它是谁?”
亚当追上去问,但是篱年已经走出房间。
在电梯旁,林小英又看见了雷欧·忒修斯。
无法预测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是这次的雷欧·忒修斯老了许多,眉眼愈加深邃,他在对篱年露出微笑的时候,眼角显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细小皱纹。
他搂着篱年的肩,敏锐地察觉到了正在偷看这边的亚当。
雷欧靠近篱年的耳边沉声道:“那个孩子是你从生命之泉捡回来的吧,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变化,怎么回事?”
那双红莲般的瞳孔透出一丝深不见底的阴暗,却在篱年看过来的时候,巧妙地藏了起来。
“他是那场实验唯一的幸存试验者。”篱年的语气不急不缓,“可能患有侏儒症?”
雷欧笑了笑,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侏儒症可不是这样的,不过你说是就是吧。”
林小英屏息,有种预感告诉她这个雷欧·忒修斯不是善类。
……
柔和的黄光透过华丽的壁灯,照亮着整个客室。
木质圆桌中央摆放着一簇粉玫瑰,花瓣鲜嫩如玉,绽放着生机。
亚当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他尝试入侵雷欧的大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甚至反被雷欧控制,陷入了可怕的梦境。
他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请你来,并不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
雷欧·忒修斯苍老却俊秀的面容上轻轻地绽放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听好了,孩子,这次收养你的是能掌握当今政商界的传奇家族,你会被送到一艘公海医疗船上,那上面全是违反道德实验残留下来的失败试验品,他们永远都逃不出去。”
亚当瞬间如坠冰窖,根本不敢想象那些试验品每天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但同时,他的心底里喷涌出一股浓烈滚烫的恨意,叫嚣着要把所有人撕碎。
“篱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咬牙切齿。
“不是她。”雷欧淡淡地道,“她不知道真相,如果你要连带着一起恨她,那我还是让你永远睡下去比较好。”
雷欧的眼神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亚当不寒而栗。
无法控制雷欧的大脑,他除了长生不老外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孩了。
凭雷欧现在的能力,随时都能把他丢给比公海医疗船更阴暗恐怖的实验基地。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雷欧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不允许亚当接近篱年,更不准亚当再踏入浮空城。
“你想要什么?”亚当明白过来这是一场交易,说明对雷欧而言他有利用价值。
他看了看已经年迈的雷欧,意气尚存,却依旧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机能在下降,不久后应该会患上很严重的疾病。
这种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所渴望的,无非就只有永恒的生命了。
“你有没有想过,永生也是痛苦的?它很无趣,你得到了就会厌倦。”亚当嫌弃地说。
“呵。”半晌,雷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知道你们这些永生者,看到我这具残破的躯壳和丑陋的样貌,都会笃定我所做的一切皆因我不想死。永生对于大部分平凡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
雷欧拖长了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饶有意味地顿了顿。
“但对我而言,永生是什么,就要看死亡怎么定义了。”
怎么定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