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李清风受裴应春照顾,官升三级,在户部任职。
那年春天皇城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沈侯私吞贡品,谎报人头税,还偷了太后的妙法莲花灯。
这事情本是可大可小,只要圣人不追究,罚没俸禄再缴一笔罚金就能解决。
偏偏那次,圣人大怒,让李清风一口气罚没了沈侯家九成产业,将本来如日中天的沈家直接送到悬崖边缘。
坊间传言,若没有太子突然病故,那李清风新官上任三把火,应该是会直接将沈家连根拔了。
没错,那年夏至,体弱多病的先太子忽然旧疾复发,回天无力。
李清风站在沈侯府门前,看着手里罚没的详单,刚要怒斥他们挥霍无度时,皇城响起了丧钟。
他微微一滞,转身望向皇城,听着那钟声响了六下。
大晋太子,刚刚二十岁的宋思林薨了。
他猛然合上手中明细,对身旁苏西吩咐道:“你盯着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收整好,一样也不可以少。”
苏西看看手里长卷,又看向皇城,不解问:“刚才敲钟是什么意思?”
“丧钟。”李清风顾不上解释,招手道,“平南,你把马车驾来,我要入宫。”
宋氏私下里被称之为受诅咒的血脉。
传言大晋踏平梁国江山,大军入京时,瞧见皇城后有一根高耸的石柱。
石柱上书写着九色鹿守护六界,后六界有难,为拯救天下,梁国皇族倾力相助,受到九色鹿的庇佑。那力量让任何伤害梁国血脉的人,必遭诅咒。
当时,宋氏先祖只当是个巩固皇权的故事,便命人将大梁最后的血脉压至石柱下,尽皆斩杀。
手起刀落,大地轰轰作响,而后石柱崩塌。
此后,大晋宋氏每一代最多只有两个儿子,且身体都很差,还总有一个活不过二十岁。
这一代,所有人都以为死的会是出生时根本没足月的宋唯幽。
李清风的马车刚过朱雀门就被人喊住。
他撩开帘子,瞧见身旁马车里也撩着帘子看他的裴应春。
“裴相。”李清风道。
“贤弟是从沈侯府赶来吧?”裴应春蹙眉叹口气,“真不是时候,本以为此番终于可以让贤弟如愿以偿,拔了沈家,没想到却在这节骨眼上出这么大的事儿。”
夏夜将至未至,目之所及,仿佛蒙着一层雾蓝色的光。
李清风端坐在马车里,没点头也没反驳,回问了一句:“裴相为何在此?”
裴应春掌控实权,乃是丞相,往常公务结束都是披星戴月之时,今天竟然和他一同从宫外往宫内赶。
就见他探出半身,扶着自己的官帽,小声说:“太子这段时间身体异状频现,我猜他时日无多,先一步去永灵寺安插了几个自己人。”他微微一笑,“这丧钟一响,二皇子也就该回来了。”
永灵寺,是建在历代皇子墓地边上的寺院,也是二皇子宋唯幽被幽禁之地。
李清风点了下头,拱手道:“还是裴相思虑周全。”
“哈哈!”裴应春笑了,他伸手拍了下李清风的马车车棚,“叫兄。”
他瞧着李清风,叮嘱似的又拍两下:“说多少遍了,咱们自己人,别这么见外。”
话刚说完,前面的马车先动。
裴应春赶忙收回身子,给李清风使了个眼色,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前面细说。
李清风微微点头。
窗下,他手攥着衣摆,待裴应春的马车走远,才深吸一口气。
果然,裴应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掌控权力的机会。
不管宋氏到底有没有中那传说中的诅咒,每一代都只能生两个儿子,且两人体弱多病,必有一个活不过二十岁,却是两百二十余年来,反复上演的桥段。
他去永灵寺可不是去见什么二皇子的,他是去“狸猫换太子”的。
只要能够登基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傀儡,管他真正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呢?
“现在没事了。”李清风轻声说,“殿下在马车里躲好,臣不会在宫里太久。”
他端坐在车里,衣摆遮挡了身下位置,再加天色已经灰暗,守城的禁军撩开帘子,乍一看根本看不出车里还有另一个人。
“听好了,想活下去,就千万不能发出声音。”他敲了敲身下的木板,“整个皇城里都是裴应春的人,他说你是二皇子,你才是二皇子,他说你不是,你必死无疑。”
李清风说完,马车缓缓停下。
宋唯幽从木板上的小洞里瞧见他跳下马车,同等在前面的裴应春寒暄两句,一并往东宫同行而去。
他没办法。
被五花大绑,布条塞嘴,死死瞪着李清风的背影。
京城所有的官吏都陆续到了,整个太极殿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