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掀开蒸笼盖子,从里面拿出四个素包子,招揽两人在一旁桌边坐下,倒了一碟醋。
沈寒舟正被手里用料特别实在的猪脚包子腻住,急需一碟醋来拯救。
于是,李妍顺水推舟,在桌边坐下。
“你认识客栈掌柜一家?”她问。
人都是一样的。
八卦之心只要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想说的话,就会如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
小贩当即滔滔不绝起来,街角老婆婆若是见了,都得黯然退场。
“何止认识,他最初也是摆摊做包子起家的,卖那个猪脚包子。我悄悄告诉两位,他俩可不是糟糠之妻,虽然都说王氏是他媳妇,但我们这些老街坊清楚,他媳妇死了十多年了,这王氏曾经是他外室之妻。”
外室,是于正妻以外,在别处另娶的妾。
大晋先前连年战乱,娶妾室是需要有一定官位才能享受的特权,富裕的商贾、员外想要娶妾室,必须正室确定无法生育,或年过四十膝下无儿无女。
“这种背着自家夫人在外养活的小妾,那能是这么好人么?比起童百万那个人,她显然更喜欢‘百万’。”
“也不见得吧。”李妍捧场笑问,“万一是遇到了三生石上命定的佳人呢?”
“嗨!”她把小贩逗笑了,“什么命定的佳人……那王氏二十年前可是我们杨城第一美人,除了出身差一些,提亲的人大多是穷书生。绝不至于落得外室之妻的地步。她就是贪啊!贪什么呢?贪童百万正室夫人的银子。”
“正室夫人?”
关系太绕,李妍眨眨眼,有点跟不上。
“那童百万是个卖包子的,一个包子二十年前两文钱,盘客栈就算按照二十年前的价,那也得有一百万两,这银子哪里来的?”小贩一手挡着面颊,探身前倾,眼神里面都是戏,“他吃绝户吃来的啊!”
“哦……”李妍懂了。
“他那正室夫人可是我们杨城首富的女儿,她刚刚十二岁时,父母跑商路上被山贼给劫了,大哥二哥,还有她爹娘全死了,留下一大把产业。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各路债主上门讨要之后,应该也剩下了几百两银子,打那时起,童百万就深情的不得了。”小贩边说边撸撸自己的胳膊,“我那时候才四五岁,我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嘘寒问暖,祭奠路上偶遇,大雨时冒雨送伞,有十两银子就分出去九两半……
童百万将能用的招数全都用了。
深闺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七荤八素一通猛砸,被爱情冲昏头脑,以为遇到可以托付的良人,便许了终身。
“后来童百万就没有再卖过包子,专心开客栈。”小贩笑眯眯指着客栈方向,“顺便金屋藏娇。”
他叹口气:“他家夫人是真可怜,从头到尾都在庄园里住着,到死都不知道他外面还有个外室之妻。”
李妍一边听一边吃包子,点头附和着:“太惨……”她顿了顿,“两人就没留下个孩子?”
小贩眉头扬起,嘿嘿一笑:“据说是童百万的夫人生不了孩子,但是他和王氏这些年,也没留下孩子。而且啊,童百万和王氏成亲之后,没多久王氏就突发恶疾,暴毙而亡,他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守灵四十九天,整个人瘦了一圈。要不是我们都知道他外头有外室,真会被那深情给骗了的。”
他说到这,没往下说。
从桌旁起身,目光看着李妍身后,笑盈盈问:“两位客官,要点什么?小店有包子馒头、咸菜米粥。”
李妍回头,正瞧见陈如鱼和红尘一并走来。
红尘摇着扇子,伸头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啊”一声拖着尾音:“和他们一样……哦,他们这些吃食花的铜板,本公子也一并包了!”
他边说边提一下衣摆,准备在沈寒舟身边落坐。
“既然红尘公子请客……”李妍招呼小贩,“再来二十个肉包十个素包!”
红尘屁股还没坐下,身子就僵在半空,他难以置信的瞧着李妍,张口结舌。
李妍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拱手致谢:“我替护卫们向红尘公子道谢了。”
话已经说出口,落地生根,收回来多没面子。
红尘深吸一口气,从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话虽这么说,但看表情相当心痛。
有人出银子卖出这么多包子,小贩高兴极了,他端上包子,捂着手里的碎银,喜笑颜开。
李妍趁机多问了几句:“你方才说玩得花,是什么意思?王氏养小倌了么?”
小贩表情先是一怔,他抬头看看四周,见无人在意这小小的包子铺,便从一旁扯出个板凳。
大概是生意好,他兴致更高了,直言:“哪里是养小倌这种事啊,现在小倌多贵啊,而且大多卖艺不卖身。”
他轻咳两声,往前凑了凑,那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