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沈寒舟依旧坐在床边,一把琴放在腿上。
他指尖缓缓擦过琴弦,行至一半,“嘶”了一声。
他侧目看着身后:“有点疼。”
李妍嫌弃撇嘴。
她一个飞龙商行的主人,青州巨富,江湖著名土匪,现在给他捏肩就算了,这人还挑三拣四。
“沈寒舟,你还挑挑拣拣,就不怕我一掌劈死你?”她白了沈寒舟一眼,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些。
沈寒舟轻笑一声,指了指右边的肩膀:“往下一点。”
李妍的手顿住了。
“我以前没看出来啊,沈账房在生死面前居然这么坦然。”她“嘁”一声,右手稍稍挪了一寸。
她初见沈寒舟时,从未见过那羸弱的男人,瘦而高挑,扑面就是一股病殃殃的气息。
那时他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后脑勺被杜二娘的一棍子伤得不轻。
一晃快要半年,这段时间在李妍看不下他这么瘦弱的模样,强行要求他吃了不少东西,可现在捏起来,竟然也还是搁手,仿佛没长出来多少肉。
“你身子不好,本就羸弱,有喜欢吃的东西告诉曹切,让他给你多做一些。”李妍手上没停,“瘦成这样,别人看到怕是要说我苛责你,不给吃东西。”
沈寒舟唇角微扬,浅声道:“想吃桃花酥。”
温柔的月光落在他肩头,那身白衣更显出矜贵的气质。
少了几分高冷,多了些许人间气。
李妍“啊啊”应声,点头说好。
沈寒舟没再继续开口。
他就那样像只猫,坐在窗台,仰头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想要弄清他心头在打什么算盘的李妍,瞧着他那般淡然,目光微沉,终究是没再说出半个字。
朗月悠悠,公子佳人,本应是金玉良缘,奈何一眼误终身。
乔七命站在窗外树下,端着一盘止血带,发出一声叹息:“造化弄人啊。”
“什么造化弄人?”曹切从他身后跟出来,不明所以。
“哎!你还不明白么?”乔七命指着二楼沈寒舟的房间,“苍天无情啊!”
曹切更迷茫了。
怎么滴,看不得两个人感情好啊?
乔七命一脸痛心疾首,拍拍曹切的肩头:“老曹啊,哎!我……心痛啊!”
他摇摇头,仿佛遭了多重大的打击,踱步而去,只留下曹切一个人,纳闷地仰着头瞧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那晚,夜深人静时,李妍一身夜行衣,先蹲在沈寒舟的屋顶上,撬开一片瓦。
她眼睛盯着床上安睡的男人,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把瓦片放回去。
她才不信什么使团全员都没听过“帐中没”,一定是沈寒舟不愿意说。
黑影在青州寂静的夜里,踏着屋顶,登萍渡水,宛如游龙。
她穿过陈府院子,借了寺庙钟楼的高度,与泼墨般山水相依的远处山缘为伴,直奔夜夜笙歌的霜月楼。
要问女宅有什么秘密,别人兴许不知道,但是和女宅做了十年对手的柳青青,一定很清楚。
就是柳青青的待客之道越发邪门。
李妍脚还没落地,他便倚在窗边扔出几枚铜钱。
幸好躲闪及时,铜钱嵌在她身后楼宇的瓦片上,直插其中。
这要是打到人还得了?
她伸手摘下面上黑巾:“柳青青!是我!”
窗边人愣了下。
之后,眼见着柳青青咧嘴一笑,手里眨眼多了一条长鞭。
李妍无语,这是不说还好,一说就非得比划两下不可?
下八门虽然都是江湖不入流的门派,但武功造诣绝不比名门正派差。
兰花门掌门柳青青自然也不会比李妍差多少。
再加他使用的是长鞭,抽一下疼三月,李妍并不占多少优势。
她也不是那劣势之下非要硬扛的人,转身拔腿就跑。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跑了大半个青州的屋顶。
直到柳青青站在塔尖上,一个劲喘气:“不打了不打了,你不讲武德。”
“谁不讲武德啊,我就喊你一声说了两个字,你就追着我抽了半个时辰。”李妍气不喘心不跳,站在对面屋檐上乐呵呵地望着他,“我有正事找你。”
柳青青弯着腰,抬手指着另一边:“下去说。”
李妍打量他两眼,确定这人是累得不行了,才准备从屋檐上跳下去。
她脚离地瞬间,长鞭猛然偷袭而来。
李妍心头一惊,这人在空中怎么躲?
她猛然拔剑,剑入屋墙三分,借着那股力道,硬生生变了方向。
“你这人,我说什么来着,还说我不讲武德。”她抱怨一句,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