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郑重,从眼神到手势都透着冷漠与威胁。
那为李妍着想的心情是真的,那副视死如归的念头也是真的。
沈寒舟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见如此场面,听到如此郑重的警告后,终于放下了戒心。
他端起茶润了口嗓子,眼角余光忽见彭兴州怀中的紫铜暖手炉。
在他指缝之间,青烟袅袅之处,透着一个隐约的“千”字。
只有飞龙山庄最顶级的制品,才会刻这个字。
沈寒舟心下了然,他放下茶,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
彭兴州愣了下。
他四处张望,根本没瞧见李妍的影子。
此时,屋顶上和承东晒了两刻钟太阳的李妍,这才抬起手臂,伸展一下四肢。
她为了不引起彭兴州的察觉,全程都没动一下,现在一个姿势待久了,腰酸脖子痛。
“沈账房着实是多虑了。”李妍从屋顶一跃而下,转了两下胳膊肘。
承东跟在她身后,头上顶着一盘桃花酥,已经凉了大半:“这个是专门做的,我着急火燎送过来,可实在是找不着机会下来,就凉了。”
他捧着盘子递给沈寒舟,可这男人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推开:“不饿。”
这下,承东站在院子,不知如何是好,求救一般回头望着李妍。
李妍咂嘴,沈寒舟这人分明是在闹别扭。
“真不是我不想带你,柳河现在满街都是拿着你画像的土匪,你这张脸又做不到泯然众人,万一让人给绑了怎么办?”
沈寒舟没回答,转了下头,目光落到另一侧去。
李妍无语。
她从身后绕过去,歪着头强行凑在他眼前:“哎呀,我们沈账房心胸最宽广了,怎么会和一个小女子置气呢?”
沈寒舟黑着脸,硬邦邦道:“所以,让你办的事情办妥了?”
李妍后背一僵。
她尴尬咧嘴:“嘿嘿嘿……临时出了点意外,没能把陈才哲送到彭宇那里。主要是他不好,他众目睽睽杀了人,我就只能送衙门去了。”
“哼。”沈寒舟冷眼看着她,头又扭到另一侧去。
啧,这还哄不好了!
亲眼见证这叹为观止的一幕,彭兴州啧啧称奇:“他可真会啊!”
承东摇头:“谁手段更高,不一定呢。”
彭兴州大惊:“啊?这种事情,也能分出高下?不都是两败俱伤么?”
“别在那说悄悄话了。”李妍从怀中将契印掏出来,“为了让你们行事方便,我一口气赢了那个陈才哲两千零五十两银子。”
她举着那张纸在彭兴州眼前晃了晃:“现在,该塌笼上飞檐走壁的盗门出手了。”
府衙断案有府衙的规矩。
要判一个人入狱,首先要有违反大晋律令的实际行为,而后有人证物证和口供,三证对应,才能说这件事的问责问对了人。
但老天总有眨眼的时候,让有些事情,有事实,没证据,淹没在时间长河里。
比如王士昭,守规矩行善,落得一无所有,官不是官。
比如陈家,唯我独尊,把自己活成规则,民不是民。
他们所作所为超越律令之外,却只能受到道德谴责。
这时候,就要靠江湖。
做府衙不好做的事情,做百姓做不到的事情。
明月高挂,澄明的深色天幕如深邃的海,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海浪波涛。
“人治的局限,在于人非神祇,做不到无所不知、无所不及。”李妍身后,沈寒舟清冷开口,“虽朝堂之上人人跪地山呼万岁,可官家自己也很清楚,他不过就是肉体凡胎,百年之后一捧土。”
李妍垂眸,她转过身,望着身后那个本该在朝堂上山呼万岁的人。
他丰神俊朗,眉眼清冷,从各个方面看过去,都和“江湖”二字格格不入。
李妍想了想,垂眸道:“对庙堂上的那群人来说,江湖不过是一群土匪的打打闹闹。”
“噗!”沈寒舟笑了。
他手握空拳挡着唇角,摇头:“你也太小看他们了。”
“大晋朝堂并不太平安宁,一连几代帝王都是夺嫡之争里杀出血路的胜者。能做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比谁都清楚江湖的重要性。”他指着山崖下,“事到如今,你再回头想想青州知府林建安,他是真的已经迂腐到连个案子怎么查都不会了么?”
李妍明白他的意思。
来柳河之前,任谁看林建安都是个无能之辈。
查个案子,连尸体到底是从哪里被扔下来的都搞不清楚,还跑到山庄里让李妍插手帮忙。
现在再想想,这人真是人精。
“林建安可能不知道你就是土匪,但是他绝对察觉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