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抓住,索性不再伪装,慢慢地转向正视他的位置。阿列克谢顿感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时他才发现,墙壁上所有画像的眼睛不知何时都发生了变化,全部直勾勾地盯着他。
来者不善……阿列克谢收起匕首,从衣襟里抽出一根项链,项链末端悬挂着一枚十字架——外人难以相信但业内人习以为常的是,干他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和教会有点关系——他抓紧十字架,低声念诵着驱魔和净化的咒语,试图向某个方向迈开脚步。
眼下及时找到人才是正事,他没工夫和这些孤魂野鬼浪费时间。
然而他失算了。
迈出去的步子仿佛陷入泥浆,行动变得格外困难,周身的冰冷从心理作用变为实质,皮肤在寒气下寸寸皲裂;月光映照出墙壁上重重阴影,墙上的每一幅画都颤抖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逃出画框。嘶哑的尖笑和窃语灌进耳朵,那些本不该留于世界的古旧死者显出不友好的狰狞面孔,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阿列克谢徒劳地躲避着,然而这座城堡里上百年的原住民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手中的十字架上裂痕蔓延,他动弹不得,像陷入泥沼,又像被锁进棺材。无形的幽灵将指爪嵌入他的喉咙,周围的窃语声越来越大,灵媒感到冷意冻住了眼睛,视野变得越来越狭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砰!!”
头顶突然传来爆破般的巨响,同时身边粘稠冰冷的束缚感一松,阿列克谢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下一秒天花板突然稀里哗啦地垮塌下来,满房间烟尘滚滚。阿列克谢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扇去面前的扬灰,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大片断梁瓦砾之间,一个瘦长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
阿列克谢刚放下一半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他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跨过满地碎石烂木靠近他。月光从尚算干净的窗玻璃照进来,照亮一张苍白美丽的东方女性面孔,下颌瘦削,眼窝深陷,像是从腐朽的绫罗绸缎里爬出来的艳鬼。
那艳鬼最终站定在他面前,慢慢歪过头,像是在仔细打量他,状如冷色瓷器的面孔上一双枯山朽水般的黑眼睛,阿列克谢感觉自己在被一样古物审视。然后她毫无预兆地向下倒去,阿列克谢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她,没想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反而带着阿列克谢一起倒下去。不经意碰到对方手背时阿列克谢悄悄松了一口气:热的,温暖的,至少是活人。
下一秒他就完全轻松不起来了:这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喂,你还好吗?”阿列克谢轻轻晃了晃陌生女人的手臂,“醒醒,还能站起来吗?”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大得惊人的咕咕声,声音是从女人的腹部发出的。
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扳着女人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饿了吗?”
女人瘫软在他怀里,双眼紧闭,嘴唇翕动,阿列克谢将耳朵凑过去,听到一阵细微的呓语:“……饿……吃的……给口吃的……”
口音怪异的俄语,但阿列克谢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这种荒郊野岭的鬼地方,我去哪儿给你找吃的?!
“你……给我吃的……”女人的眼睛稍稍张开一条细缝,阿列克谢看到当中一点微末的光芒闪过,“我……我帮你……赶走它们……”
这大概是阿列克谢经历过的最荒唐也最诡异的景象:四周都是游荡着的满怀恶意的魂灵,随时有可能向他们围拢过来,寒气逐渐侵袭,他抱着一个来历不明还在闭着眼睛喊饿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声称给她吃的就能帮他赶走那些鬼魂……阿列克谢看看周围浓重的黑暗又看看怀里的女人,最后破罐破摔一般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索。
几秒钟后他面色古怪地从衣服内衬兜里摸出一颗树莓味儿夹心软糖……居然还真的有……
幽灵的窃语再度响起,阿列克谢赶忙剥开糖纸,将糖块塞进女人的嘴里。女人很快地抿了抿嘴,喉咙一动就把糖块咽了下去,阿列克谢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嚼,是直接吞下去的。
他正这样想着,却发现刚才还软成一滩烂泥的女人突然睁开眼,然后——在阿列克谢震惊的目光中——她从阿列克谢怀里脱出,慢慢站了起来,尽管看起来还有些站立不稳,但好歹是站住了,阿列克谢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呼——总算吃到东西了。”女人长出一口气,然后带着欣慰的目光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前后差距之大让阿列克谢怀疑自己刚才给她吃的不是糖,而是什么立竿见影的魔药,“干的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转过身面对着黑暗,阿列克谢在她身后腹诽:所谓的干的不错,是指随身带糖吗……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吐槽了。女人背对着他,脊背笔挺,周边环境依旧阴暗而压抑,但阿列克谢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不同:那些依旧围拢着他们窃窃私语的魂灵们,相比较刚才的蠢蠢欲动,此刻倒更像是畏惧着什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