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那些咒骂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插进了她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撕心裂肺。
秋风寥落,阳光刺目,周遭的一草一木好像都在为今天的悲剧添上凄美惨绝的哀歌。
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麻木地看着剧情驶向注定的结局。
就像那一辆辆囚车不可停止地朝城外走去。
带着她的父亲,还有那一片片被人丢上去的烂菜烂叶。
闻清韶被人潮推着挤着,跟在囚车的后面,像是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同样跟在囚车后面的,还有数十个带着镣铐的、像是奴隶一样的犯人。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却走得很直很正、很整齐,像是维持着他们可笑的、昔日的、军人般的尊严。
闻清韶不可抑制地突然笑了——
这么比起来,她坐在第一辆囚车的阿爹,倒像是个被派去参战的将军。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她的嗓子还被幻想中的烂菜叶堵着,导致笑声像破了洞的风箱,干涩沙哑。
“咳咳咳咳——”
她弓着腰猛地咳嗽起来,但周围疯狂的人羣没有人施舍她一点余光,他们还在热烈地、激动地将篮子里的烂菜叶、脚下的破石头砸向那群囚犯。
像军人一样的囚犯。
闻清韶垂着头咳嗽,眼泪倒着流过上睫毛落在了地上,眨眼间又被别人凌乱的脚印覆盖。
不应该啊……
闻清韶麻木地流着眼泪,撑着膝盖的手死死攥紧。
她在强行按耐住冲进车队里劫人的冲动。
她不能。
可是她想啊。
闻清韶在无声地呐喊,流出的眼泪泅湿了地面。
她来这做什么——不能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为什么被人打骂的不是她这个异端,她要这天生怪力有何用?!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闻清韶手臂似乎支撑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瘫坐在地上。
可是她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那个体弱的郎君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了,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
她又想到一个同样娇弱的娘子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你和你阿爹还能再相见。
她还想到易容成她模样的小丫头坚定地说:娘子,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演好的,娘子,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
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人影——阿熹、柳姨、吴妈、林三娘……
闻清韶呆滞的眼睛动了动,抬手抹了把泪,然后直起身来。
她跟着囚队越走越远,直到被拦在了城门内。
看热闹和咒骂的人群渐渐散了,闻清韶却还站在原地。
她看着第一辆囚车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静。
仿佛之前几乎哭断肠的另有其人。
她最后看了眼囚车的方向也就是边疆的方向,然后转头朝闹市走去。
她还记得——她是濯缨,一个出来置办东西的丫鬟。
她没有看见,在对街的一个茶楼上有一扇窗户悄然打开——
那站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只看见一只手持着茶杯,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刚好露出腰间那一红穗玲珑玉佩。
这人转身,对着身后的人微微一笑,嗓音却极为冷淡:
“计划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