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病弱是才情之外的更动人之处,至于生养问题——太傅是读书人,也是风流之人,对于妻妾之事看得很开。
常四娘,不,应该说世子夫人,她自己也不介意。自过门来,她鲜少和贺余晖同房,却也不争不抢,算是无功无过。去年她更是病发,直接去了白果寺静养,与王府牵扯不比闻清韶多。
贺余晖本就不爱这媒妁之妻,虽然长得好看身段娉婷,却这也碰不得那也碰不得,还不如留香楼里的姑娘来得妖娆多姿,贴身贴心。本来刚开始敦亲王夫妇还会管着他,后来常笥去了白果寺后,他就越发放肆起来,王妃两人对这长子又溺爱得很,还帮他向敦亲王隐瞒。
因着这个,王妃对常笥这个不管事不惹事的大妇,那是又喜爱又愧疚,凡事都照顾着,偶尔还要为她出几次气给自己儿子受,虽然不痛不痒,可也表明了态度。
连她这次病稍愈决定入宫参宴,王妃那是全程操办,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生怕她出一点事,等在席间碰到了常太傅那就不好交代了。
闻清韶听着,却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虽然不喜参加宫宴,借故不肯出席,每每都是等宴席散了,再去找闻父。
但是原熹喜欢看热闹啊,每每宴会过后,或者是深夜里、或者是隔天,都要拉着她讲一箩筐那些参宴娘子们的唇枪舌战、绵里藏针。
在原熹的口中,她也听过这常四娘的大名,而一向自视甚高对那些娘子的行为看不上眼的原熹,对这位常四娘的评价只四个字——柔中带刚。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可包含了很多内容。
闻清韶沉思着,托腮的手在白嫩的脸上点了点,摁出一个个可爱的小凹陷。
她莫名觉得这位姆姆若是一直待在王府,日子一定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你不用日日请安也是因为她。”贺余生说完最后一句话,已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闻清韶闻言回神,看来王妃确实很重视她这个大妇,体谅她病弱免了请安,又不想落人口舌,干脆也免了她的请安。
“那我应该谢谢她才是。”她嘴上随意说着,一眼看见他干涩泛白的唇,连忙倒了一杯马车里提前备好的清茶递给他,自己又掀开车帘往外一瞧。
昏暗的夜色里只见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真是不外如是。
“快到了。”
中秋宫宴属于一级大宴,在集英殿举办,这离那已经很近了,不出一刻就可以到了。
闻清韶放回车帘,对着喝茶的贺余生斟酌地开口:“二郎,我和你说个事。”
“嗯。”他点头,目光专注地看向她。
“你也知道,作为伴读我在宫里住了八年。这八年里,公主是我最为亲近之人。”
“如今我嫁给了你……”她犹豫再犹豫,自己说得都有些觉得对不住他,“上次拜门你没有与我同去,她……对你有些误会,说宴会要好好帮我相看一下。”
说完,她有急冲冲补上一句:“你放心,有我在,她定不会为难你!”
下一瞬,她又支支吾吾起来:“只是一些打趣恐怕难免,她这个人素来……呃……口无遮拦,你……”
原来是担心他受不住原熹的玩笑话。
“……无事。”贺余生差点被呛到,抿唇片刻,才开口说道,只是骤然绷紧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紧张。
闻清韶又看了他一眼变红的耳尖,心里叹气,但愿是真的无事。
过了一会,马车停下了。
外面传来濯缨的声音:“郎君,娘子,已经到了。”
“好,我知道了。”闻清韶应了一声,便要起身下车。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贺余生说:“二郎,你先下去吧。”
进了宫门,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比两人私下相处,还是得注意点规矩。
贺余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她说了,他就乖乖应了,然后起身出了马车。
闻清韶等他下去,才钻出车身,等站在车儿板子上她下意识往下一望。
人潮人海中、无边夜色里……有一个清风朗月般的郎君,朝她伸出了手。
修长分明的骨节在摇曳的宫灯照映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破碎美。
她愣住了。
上一次,他在马车下,她在马车上,是她朝他伸的手。
这一次,他在马车下,她在马车上,是他朝她伸的手。
马车上的娘子缓缓笑了,莲目弯弯,她伸手握住了马车下郎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