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是在一切结束之后被告知的那维莱特的死亡。
彼时与天理的最终战才刚刚拉下帷幕,坠落的天空岛如金色流星般划过提瓦特的天空,向世人宣告一切的终结。战场被分为两半,一半直面天理,一半在地面上负责应对从不可知处倾泻而出的魔物。
这场战争让所有人都伤痕累累,惨烈的过程让结果变得微不足道,落幕后还有一片狼藉,残局收拾起来简直比这场抗争本身还要恼人。
一切都结束了。年幼的草之神这样对自己的同撩说道,她声音带着沉重,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芙宁娜扯扯嘴角,很想给纳西妲一个轻松的笑,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到最后她也还是没能笑出来,只能颤着嗓音重复纳西妲的话,是的,一切都结束了,以一个不太体面的结局。
其实这场战争没有持续多久,从旅者他们出发去天空岛开始算也不过十三个小时,这十三个小时划开一个时代,不知道牺牲了多少生命。
芙宁娜撑着剑,众水的歌者矗立于尸骸之上,她抬起头,曾亲手粉碎过神位的她如今又见证异世的旅人踏上王座,她现在累极了,闭上眼或许就能直接睡过去,但上方的同僚还没有归来,她还在等一个结果。
芙宁娜想起最终战前他们聚在一起时的闲谈,娜维娅聊起结束后的打算,她那时想了很久,刚想开口回答就被闻声而来的旅者打断,旅者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flag立不得,战前说这个不吉利,虽然芙宁娜一直没弄明白那个“flag"到底是什么,但还是在那个时候闭上了嘴。
之后她把当时的念头和那维莱特说了,她说打完天理我们就去周游提瓦特,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们有时间走遍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说不定还能去世界之外瞧瞧。那维莱特没有反对,只是说等安排好枫丹的事务就出发。
那维莱特从来没有食言过,现在事情结束了。芙宁娜默默思考,不知道那维莱特是更想先去璃月还是须弥?她余光看见纳西妲累得睡着了,神明也会有疲惫的时候,芙宁娜抱起草之神小小的身躯,将她放进歌者的怀抱。
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芙宁娜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被划破的衣服下伤口遮遮掩掩,不详的气息萦绕,但不久后大概就会散去,她没心思去搭理。调派人员收敛遗骸,哭声回响耳畔,血的味道经久不散,她简直要神经衰竭,强打着精神给这场战争收尾作结。
群星隐没时胜利者凯旋,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沉痛,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沉痛,相似得像是带了面具。芙宁娜一个一个看过去,旅者背着自己昏迷的血亲,他们终于在终点重逢,影抱着自己缺了口的刀,还有温迪、钟离……芙宁娜没有看见那维莱特。
他们就带着那样哀伤的表情来到她面前,旅者向她张了张嘴,其实不必他们开口芙宁娜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金色流星划过时那一瞬的心悸虽然被疲惫掩盖,但那维莱特和她生自同源,当初她凭着这点微弱的感应给他递去邀请函,现在她凭这点微弱的感应得知他的离去。
那维莱特在这次抗争中离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眼泪,也没有悲痛欲绝,她出奇地冷静,只是问,他最后有说什么吗?
众人只是沉默,于是芙宁娜又明白了,那维莱特什么也没留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出格的抗争不可能没有牺牲,或者说,居然只失去了这些人,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了。理性是这样说的,但感性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想法,芙宁娜心脏重重地跳,伤口又开始疼了,细细密密的疼缠住她的心脏,再蔓延向全身。她喘了口气,对他们说我知道了,然后说请不要难过,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是的,他们没有时间悲伤。一群人聚在一起,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后他们就要散开,去安抚逝者的家属,去治疗伤员,去把破碎的屏障和秩序重新搭建好。遗留的问题接踵而至,他们忙得没有时间悲伤。
芙宁娜带着娜维娅他们回到枫丹廷,那维莱特离开,她不得不从人类芙宁娜变回魔神芙卡洛斯,水龙王死去后属于他的权柄逸散四方,曾被水之魔神掌控的那部分融入了芙宁娜的身体。是因为熟悉吗?芙宁娜不知道,但掌控力量的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公文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芙宁娜坐在桌后——这本是那维莱特的位置,现在又变成了她,她握着笔在一份又一份文件后写下自己的名字,几百年前她就重复做过这样的工作,后来那维莱特来了,对环境熟悉了,她就一股脑地把这些工作抛了给他。现在想想确实很不很讲理,但芙宁娜能怎么办?扮演神明太累了,她只能靠着那维莱特喘口气,让自己不至于在预言还未来临前就崩溃放弃。
旅者带着自己昏迷的血亲离开,芙宁娜祝愿他们以后都不会再遇见这样恶劣的神灵,沫芒宫和歌剧院两点一线的生活她维持了相当的一段时间,民众们对她的称呼从”女士“变回“大人”,她偶尔听见这样的谈论,说,芙宁娜大人越来越像最高审判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