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敢问出这样的话,因为既知的答案,完全没有必要自取其辱。
她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因为她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和责任过于大的人生活在一起,就要忍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譬如阿姑,不会因为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放弃救世而苟且偷生,譬如神君,也从来不会考虑她。
可贺云州不一样,他也是个凡人。或许一开始听到他是个纨绔子弟心中尚有担忧,可后来,她又有些高兴。
这样与她一样平凡的人,能不能把心分给她一点点。
至少让她知道,她也是一个值得被爱,不是生来就是应当被舍弃的。
所以现在,她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气,去尝试看是不是也有人把她放在心里,作为考量事物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砝码呢。
可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顿了顿,而后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眼神。
果真,好像不是凡人遇到一个凡人,就能拥有一颗真心的。
她,好像不算是一个选择,而是拖住人家后腿的脏麻绳,专会在人家的大义面前让人家沉默难堪。
妍娘想,她还是应该有些自知之明的。
“其实……也没关系。”她想自己还是有些进步的,至少她敢问出来了。
她拧了拧被褥,贺云州的法术将它变得松软,此刻正挡在她的指甲与掌心中间,缓冲掉一些煎熬的疼痛。
“我还没说话呢,你就帮我决定要我去塔里了?”贺云州道,话语中是如同拨云见日一般的晴朗,罕见的轻松使屋内的气氛回暖。
妍娘仍旧不愿看他,她自己个儿吐露心扉半天,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失落,结果他就这么看着。
要不是觉得眼里的泪有些丢脸,她得打他一顿解解恨。
“我与成溪商量好了,他来进塔,我们守在外面就行。”他将语气放软,哄着一旁气呼呼的人。
可那人哪里肯理他,梗着脖子将脸转到床里侧对着墙。
“妍娘,妍娘?”
“你动手动脚做什么!你……流氓!”她甩掉摸到她手上的那只大手,像是扔掉一只令人厌恶的去了壳的蜗牛一般。可那只手极灵敏,攥紧了贴住了就不会放手。
只是碰了一下手,贺云州想不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一瞬便笑起来,清朗的笑声响在耳侧,让妍娘更加脸红挣扎起来。
被子里的热气跑得差不多,她实在躲不掉那只手,这才束手就擒。
“你要做什么?笑话看够了吧。”她喘着气忿忿道。
“我不做什么,我就是看一下。”贺云州追到妍娘的眼神,“看看你知道我不用进塔是什么反应。”
妍娘的性格不喜与人对视,时间一久总生出一种不适来,像是偷了蜜糖的小兽一般怕别人。可现在,她却像是被困住了视线,密密的与贺云州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分不开一丝。
“高不高兴?”
他诱哄道,每一个字的气息都吹到了她发颤的心尖,引起一场比今日玉京山还要大的雪来,稚白无暇。
“高……”
那双眼眸实在太诱人,与神君相似七八分,却全然剔除了冷漠,成了一座自融的冰川,变成了春日里的暖泉。
“高兴什么,受伤的是你,疼的也是你,我只是问一下。”
最后一刻她撇过脑袋,远离他的诱惑,嘴硬道,“你去啊,我才不会高兴。”可她的笑容却出卖了她,明媚的像春日的初阳。
“嗯,”贺云州应道,不紧不慢从被窝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被他握在掌心只留两根墨色流苏挂在外面。
妍娘撇了一眼从他掌心里露出的几根可怜流苏,愣了一会儿才慌忙翻起自己那半边的枕头。
品性端庄的人只和她睡了一夜就学会了偷东西?妍娘大为震惊,可她那一半枕头底下确确实实空荡荡。
“你偷我东西?”她的眼眶因为刚刚一遭伤心洇着红色,如今吃惊瞪的圆圆的,娇嗔可爱。
“不算偷,算是拿。”贺云州展开手掌,墨竹底的平安符上绣了一小朵云,精致小巧却在黑金色的底料上明显至极。
奔向玉京山的路上,妍娘本就着手开始做这个平安符。光是选料就是许久,明黄的太过耀眼与他气质不符,松绿又太过暗沉。
后来她想起了那个人来,有一身极为好看的墨金色神明吉服,神明不失威压,持重却多有青年朝气。
这个平安符的料子虽不及神明吉服天造地织的料子,可精气神确是极为相似的。
贺云州拿到手中,指尖捻了捻布料,盖住一小片云,觉出一丝安慰。
妍娘趁他失神,将平安符夺过,“这是给成溪弟弟的。”
才不是,她制了好久,本来已经好了。
可问心八层塔的事一出,她连夜将里面的符纸拿出,尽自己的力量多加了几十重,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