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我?”
妍娘只觉得奇怪,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特殊的人,行至今日也不过是被裹挟着前进,自然而然走到这里的。
“极海尽头,你出生的地方。”
老媪从烟雾中现出身形,花白的头发,灰白色的布衣看不出新旧。
“您是?”
这半夜出现在半山腰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可看这老媪面目慈善,颇有得到之意,也绝不像是妖邪一类。
“极海旁的老石,至今五万载。”
老媪引她向山车走去。原本幽黑的草间竟亮起星星点点的萤火,触手即灭,不久又亮起。
“人们寻找极海,因此建造玉京山,可不知道是这山脚下压着的正是极海。梦中阑珊不得寻,回首皆在往事中。”
一块灵石赫然在萤火的尽头。
“通古今,辨未来,正是老身的本领。”老媪坐在石上,瞬间便与石纹相通,树枝一般的纹路灵气游走与衣衫间。
妍娘只觉得很熟悉,指尖轻触石体荡起层层的涟漪,原本粗粝的石面变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滑,梦中碎片一般的记忆和人像翻转,重合,组建成她的过往。
*
万年前,极海。
这是一个辨不清五指的夜,人们追寻极乐的脚步从未停止过,从万年前到现在。
极海闪烁着灵辉,撒下的每一缕月光,每一处粼粼波光都现出人一生都求不到的极乐,洞房花烛的喜悦,金榜登科的荣耀,诱惑古往今来无数的人。
无边的黑闯进几点亮光,打破极海的平衡。
是一队逃难来的村民,几个衣衫褴褛的壮年男子拖家带口的带着老人小孩。
“阿大?这是啥?”
打头阵的男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们只会在庄稼地里刨食,连年的干旱加上今年的大洪水,彻底断了将土地视为性命的农民信仰。
被唤作阿大的老头借着火光警惕看着平静祥和的一大片广阔的水域,鳞鳞闪着波光。
他是村里的乡约,是极有德行脸面,受人尊重的老者。
那片水域翻腾着,滚滚浪潮翻涌,极海贡献出世间少有的宝物,却能引出人们最黑暗的贪欲来。
阿大将火把靠近极海水面,照见了珍酒佳肴,找见了珊瑚宝石,照见了豪华宫殿,照见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一个农人,先是抛弃了土地,变成了一个流窜的无所事事的人,为了活命四处刨食。一旦有一点火星子,就像是盛夏里晒了三天烈阳的干草,只需轻微的火舌舔舐,便能自燃。
那只干瘪的,布满年老青筋的胳膊颤抖着,火把掉入极海之中,“嗤”的一声灭了。
静得可怕。
阿大颤抖着,恐惧缓缓消散,掺杂着狂喜,交织着贪婪将整个人吞噬。
“是极海,极海,哈哈哈哈哈哈,俺找到了极海,吃肉喝酒,穿金戴银,如做神仙的极海!”
他的反应如痴如狂,身边的青年汉子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可一切,都在阿大从极海中捞出一整只烤羊,飘香的美酒,串成晶莹一串又大又圆的珍珠,只在说书的那里听过的珍宝金冠时,变得戛然而止。
对阿大的癫狂感到的恐惧就像是笑话,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火把掉在了地上,闪烁了几下湮灭了暗红的火。
唯有一个汉子,点燃了身上的火折子,为他一起逃难而来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制造一些亮光。
他想上前取一些吃的,连夜的赶路,已经有三日未曾正经吃过东西了,饿了只是嚼一些路边的野菜。
“阿青,不要去。”妻子害怕,一手抱紧怀中的婴孩,一手抓住丈夫的胳膊。
“别怕,我们吃一点,只是求生。”男子去了湖边,极海献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可他选了最不起眼的饼。
一块,足够活下来就行。
他将妻孩安放在一块石头旁,背靠着石头看不见光怪陆离的极海,看不见痴狂得如同茹毛饮血野人一般的村民。唯有他们一家,温馨而感怀的分饼而食。
“阿青,这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把其他村民也接过来,这里没有灾祸。”
妻子小口嚼着饼,一顿饱食至少能让孩子多喝几顿奶。
阿青却皱眉,他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古有财多人善变,更何况这样一个无穷无尽的聚宝盆。无需劳作便有吃有穿,只会使人变得懒惰,不在遵循祖宗礼法。”
他接过妻子吃剩的一半饼,分了一块收起来,而后才嚼起剩下来的,“过了今夜我们便带阿盐走,离开这里。”
周围吃饱的村民听到这话,以阿大为首便围了上来,如同一群眼冒绿光的饿狼,不是被饥饿驱使,而是贪念。
“青小子,你要走?”阿大的语气已然改变,他像是这片极海的主人,看着不打招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