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蔚和钟鸿回到大洼村已经是傍晚。两人刚进院,麦冬就冲了出来,挺着小胸脯特别骄傲地说:“我和奶奶吃过晚饭了,我蒸得饼子!”
向云蔚摸摸麦冬的小脸蛋:“麦冬真厉害真棒!”
她牵着麦冬进去,哄她和钟奶奶一起先睡觉,随便编了一个抢收粮食的理由解释回来晚了。然后又转出来,走到院中拉着钟鸿羽上药。
今天他虽然把刘强打了个头破血流、狗血淋头,但是自己的脸上也挨了两下。钟鸿羽天生皮肤白,和别人一般站在地里风吹日晒,他晒脱了一层皮,新长出来的还是白嫩。因为脸白,额角下颌几道红紫就显得格外吓人。
“今晚先用药酒揉一揉,别叫奶奶见了担心受怕。”向云蔚把钟鸿羽拉到木墩子上坐下,借着月光给他上药。
“派出所的彭副所长真是个好人,见到你受了伤,还特地分了瓶药酒给我们。不然回来的这么迟,都来不及去找。”
她一边说,一边到了点药酒在手心上搓热。
“我尽量轻一些,但是淤血还是要搓开来才好得快。你要是疼就和我说。”
钟鸿羽没有喊痛,只是沉默安静地看着向云蔚。
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向云蔚心里一软,手上动作更轻柔了,开口问他:“今天谢谢你出手帮我。我都没想到,你平常别说何人争执,连开口都不愿多开口说话,没想到你还为了我出手打人……”
她本以为会同之前那样得不到钟鸿羽的回应,专心看着伤处,自顾自说下去,却听到钟鸿羽开口回答她。
“他们以前也说我妈。”他说。
钟鸿羽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下去,但向云蔚已经将事情猜出七八。
钟奶奶说过钟鸿羽的父母,麦冬是钟鸿羽抱养回来的弃婴,他的妈妈早在八年前就过世了。都说钟鸿羽生的像他妈妈,想来在世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漂亮年轻的寡妇。可想而知,当年钟鸿羽的母亲收到多少肮脏难听的流言蜚语。
向云蔚方才的心软得像布丁,现在就心软得像一锅热牛奶,还咕嘟咕嘟得冒着泡。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钟鸿羽的头发,发根细细软软的……哎呀,手上还有药油。
向云蔚意识到这点,悻悻地收回手。换了个方式安慰人:“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吧,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这是向家特有的安慰人方式。她的母亲也不擅长安慰人,从前自己不高兴了,总能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块甜津津的杏仁豆腐。
“说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向云蔚回忆过往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发现钟鸿羽从来没开口表示过对哪道菜特别的喜爱,吃饭的时候也总是把最好的让给钟奶奶、麦冬和她,自己负责扫尾。
竟然真的想不出来钟鸿羽喜欢吃的东西。
向云蔚开始现报菜名:“咱们看看家里有什么,今个只要你开口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家里的熏肉怎么样,我这几天特地用柴火熏过了,现煎几片来,还带着烟熏风味!要么把缸里的鱼杀了,炖汤?红烧?剔骨打成鱼丸子?要不把鸡杀了?炖鸡汤最鲜了,鸡腿又嫩……”
草棚边,正在窝里安睡的母鸡感受到忽然来到的杀气,瑟缩了一下脖子,将头埋进蓬松的羽毛里。
钟鸿羽仰头看着向云蔚,抿着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再做一次蛋羹。”
“蛋羹?”
向云蔚反复确认:“你就想要吃蛋羹?”
钟鸿羽点点头。
“好嘞,等着!”向云蔚把药酒瓶子往他手里一塞,撸起袖子起身。
钟鸿羽慢慢将瓶子盖好,看着向云蔚走向草棚的背影,想起刚才头顶和伤处感受到的温柔抚摸,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事情最后没有瞒过钟奶奶。
躲了一个晚上,再躲一个上午,老人家心里就记着了,拍着炕桌让钟鸿羽过来见她。
钟奶奶一瞧他脸上青紫伤处,拍着胸口直呼老天爷,忙问向云蔚是怎么回事。等听完来龙去脉,反而放心下来。听说刘强被关进了派出所里,钟杏花也要在村里接受批评教育,脸上还添了几分喜色。
“这么说,支书是站在你们这边,还有镇上的彭所长也给你们撑腰。真是遇到贵人了。”
钟奶奶没有怪向云蔚连累了孙子,反而拉住她的手:“鸿羽是你男人,当然得给你出头,这么伤不要紧。小妹,这件事上你没吃亏就好。我就是担心村里都不站在你们这边说话,后面可难办,现在你有主意,又有贵人帮忙,这就好这就好。”
说完又气得拍桌子。
“杏花这孩子心怎么这么毒啊!你说到底是一家人,怎么能这样编排你,真是个黑心肝的!”
向云蔚拍拍她手:“奶,你别气坏身子,不值当。她恶有恶报,这不是马上就要开大会被批评了,到时候咱抬着你去看,包你解气!”
大洼村众人热火朝天赶了十余天,总算不负大家辛劳,迎来一个大丰收。
地里的粮食都抢收完了,剩下来是晒粮、打谷子和分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