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蔚还是第一次经历农村秋收,抬眼看去都是新奇。
天才蒙蒙亮,空气里还弥漫着雾气,路上已经都是前去干活的乡亲。路旁就是一望无尽的田野。地里面,沉甸甸的麦穗低头弯腰,金黄色的麦浪随着微风波动。玉米杆根根挺拔,绿叶中冒出金灿灿的云米棒。
生产大队早就将所有人分成小组,以亩为计数单位,各自负责一长条地。到了地方一集合,大家纷纷提着镰刀,带着布袋走进地里。随着太阳升起,明亮的阳光驱散开迷雾,田间地头,到处可以见到乡亲们忙碌的身影。
这时节不分男女一样下地干活,劳动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大人们在大田中热火朝天地干活,肩挑背扛,镰砍手掰。后面跟着一串帮忙干活的半大孩子,他们帮着装口袋,拾玉米棒子。
赵老爹和村里另外两个车把式将村里的驴车都赶了出来,等着把收来的粮食统一拉到晒粮场去。路边上,“吁吁喔喔”这样招呼牲口的声音此起彼伏。
向云蔚也被大家的热情感染到,挽起袖子往村食堂走去,决心要给大家做一顿热乎乎的好饭!
食堂的孙厨子不打算和向云蔚争高低。虽然有人在旁边拱火,但孙厨子心里明镜似的,向云蔚只是暂时来帮忙,秋收一结束就回小学食堂去了,他没必要在这样全村重视的要紧关头,和一个黄毛丫头别风头。
所以向云蔚一来,孙厨子就好声好气地与她商量:“按照老龚的说法,大家在田里卖力气,中午得吃顿干的才顶得住。我们中午蒸窝窝头,熬一锅白菜汤,汤里下点肉,再做个咸菜。怎么样?”
“您说的挺好,”向云蔚提了一点小意见,“往汤里下肉,可能有人吃到有人吃不着……”
“你说谁呢?”钟杏花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一样,跳起来打断了她。
“别自己对号入座呀。”向云蔚不冷不热地回。
钟杏花尖叫着:“你是不是要说昨天分月饼?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凭什么就这样说我!”
向云蔚才不执着和她争出个高低,能气到她就行。回了那句以后就不再理会她,转头继续跟孙大厨说他自己的主意:
“我的想法是,要不咱们把肥的熬成油渣,碾碎了放进汤里,大家都能吃到油星。剩下的剁成肉泥炒咸菜,人人都能吃上一口。”
“你这是什么想法?照你这样办,大家伙一口肉都吃不上!”钟杏花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挑刺。
但其他人却没有听她的。
孙厨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点头说:“小妹的主意听起来不错。”
旁边的其他帮忙的人也都赞同——
“油渣光听起来就香,熬出来的油还能炒咸菜,再夹进窝窝里,这样吃起来才够味道!”
“就是这样,咱们村社这么多人下地呢。要是切成肉片,哪够一人一口的。”
“没错,油渣肉末的,大家都能吃得到,也不会赖着咱们打菜的了。”
“就是,也不会像昨天分月饼那样,有多有少的。”
昨天钟杏花切月饼,手下没有公正,只要哄着她捧着她的都切多点。月饼就那么多,有人多,自然会有人少了些,虽然一点半点的,大家没有闹了起来,但心里都存下了不乐意。趁这个机会,就拿话出来刺她。
钟杏花一看自己的话没有得到肯定,自己反而成为了众矢之的,气得一甩白菜就离开了。
她一路狂奔出食堂,心里发狠,一定要给向小妹点颜色瞧瞧!
钟杏花离开食堂,小跑着钻进了玉米地。拨开玉米杆,找到了靠在玉米杆堆上躲懒睡觉的闲汉。她显然和这人认识,并没有立刻开口喊人,而是抬起脚尖去提了提那人的小腿。
“快起来,我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这边,向云蔚浑然不知钟杏花心中的算计。
食堂里少了一个人,大家不得不分担她的工作,手脚不由得快起来。
“今天一定要去支书那里告钟杏花一状!”
“就这样跑了,她今天的公分休想拿到!”
“成日仗着自己有一个当兵的哥哥,平日也没少偷懒。”
有人纠正:“是当兵的堂哥。”
孙厨子看他们都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出来一拍案板:“都别说闲话,快点把菜都收拾出来。”
日头移到当中,在地里辛勤劳作一上午的村民们收工回来了。龚支书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吆喝着催促食堂开饭。
今年地里的收成好,他刚看了收来的麦穗,把把都沉甸甸的,麦粒又饱满,叫他欢喜得嘴都合不拢。
“开饭开饭,大家都辛苦了!”龚支书喜滋滋地高声张罗。
食堂早就准备好了,一听这话就饭菜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蒸锅里一揭盖,里面是黄澄澄的玉米窝窝。旁边两个大搪瓷盆里,一个是熬得鲜香软烂的白菜汤,另一个是炒得干香的咸菜。
有鼻子尖的,在空气里一闻就知道了:“今天菜里放猪油了!”
何止是咸菜里有猪油啊,喝到第一碗白菜汤的人高呼:“油渣!汤里油渣真香!”
刚出蒸笼的玉米窝窝也受到村民的喜爱,又软又蓬松,还透着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