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蔚跟着钟鸿羽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爱心鸡蛋的来源,挨个顺了顺向家现有人口。
向家是个大家族,祖孙三代同堂一家共有十一口人。
向家奶奶今年九十八岁,已经记不清事了。向家老爹是家中长子,先后娶过两任媳妇,都已经过世,总共生育了四个儿子和向小妹。至于向小妹之前就没有女儿出生吗?向云蔚在记忆中找不到,她猜想应该也是被向老爹卖给其他人家了。
向老爹四个儿子中,最小的两个儿子还没有成年,老二和老二媳妇一家在城里打工,老大早年病死,留下一个媳妇和一个孙子、孙女。
现在在屋里哭得,应该是老大一家。
向云蔚急跑进门,果然瞧见向老爹在打人。他高举着一根手腕粗的柴火棍。堂中跪着一个妇人,她先前已经挨了几下,痛得伏在地上。拦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儿,正冲向老爹大喊:“不许打我娘!”
小儿不及向老爹肩膀高,又生得竹竿一般瘦,一下就被向老爹推开。高举的火棍就要砸下,向云蔚蒙头冲进去,把向老爹撞开。
向老爹老眼一花,被撞得踉跄,后背撞上桌角才停下来。撑着腰喘口气,看清楚眼前的不孝女:“你要反了天啊!偷了蛋还敢回家里来,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就挥起木棍又要朝她打来。
但木棍被人临空夺去。
跟上来的钟鸿羽抢过了木棍,他比向老爹还高出一个半头,虽然不说话,但站在人面前还是有些压迫感。
向老爹扯了几回木棍,发现抢不回来,反而因为自己使劲太过,一下脱手跌坐到地上。他哎哟了一声,指着向小妹就骂:“好,好得很,你嫁了人,竟然连同这傻子来打老爹。”
先前还跪在地上的大嫂见状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扶他,反而被向老爹一手狠狠推开。
向云蔚实在不能忍受这个恶人,从钟鸿羽手上拿过木棍,一棍捅到他面前:“你再耍狠,再说一个‘傻子\',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真的打老爹。”
向老爹被吓住,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公鸡,半天没说出话。他从没瞧见向小妹眼睛里射出这样的光芒,一时相信她说的话不是吓人。
过了好一会,才说:“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算了,但你得把从家里偷的两个鸡蛋还回来。”
“休想!”向云蔚拒绝,“告诉你,这鸡蛋是我拿走的,也该我拿。十个鸡蛋是你拿我换来的,本来就有我的份。”
“你、你怎么变了样!你疯了吗!”向老爹不敢相信。
向云蔚撩起额发,露出头顶的伤口:“我是疯了!没听说吗,昨天我同鸿羽的大伯娘吵架,一头撞在墙上,差点就死了!所以你别惹我,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在这屋里一头撞死,你还得赔钟家十个鸡蛋!”
向老爹被吓得愣在原地。向小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变黑的血痕和周围的淤青更显得可怕,让她的话听起来像是真的。但剩下的鸡蛋早就被他在牌桌上输出去了,哪里还赔得出来。
“算老子倒霉,生了你这个疯婆娘。不要你的蛋,快点滚,少上门来打秋风。”
他爬起来,冲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向云蔚扶起地上的大嫂郑芬,问:“大嫂,那两个蛋是你给我的?为什么这么做?”
根据她刚才的观察,和从前的记忆,郑芬在向家是一个沉默的老黄牛,任劳任怨也从不对家里的事情发表言论。根本不像有这个胆子,从公公手里偷鸡蛋的。
郑芬没有说话,含着泪水的眼睛往身后一瞥,拉住了抱着自己腿的小女儿。
不用多说什么,向云蔚已经明白。郑芬这么做是看见向小妹的遭遇,害怕自己女儿将来也有一天会遭受同样的噩运。
她叹了一声:“大嫂,谢谢你的鸡蛋,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一定会还的。”
说着,眼前忽然伸出一个草编篮子。
是钟鸿羽提过来的。
这草编篮子是路上他摘了芦苇编的,里面着一路采的野菜,还有六枚野鹌鹑蛋。
向云蔚看懂了钟鸿羽的眼神,这是他给大嫂的回门礼。
她忍不住笑起来。
钟鸿羽和他奶奶一样,倔性子又讲礼俗,说了要带回门礼,既是自己拒绝扯布,他也想办法在路上寻摸东西充作彩礼。如果这一篮子是要给向老爹,她绝不答应。但现在是给郑小芬,就不一样了。
向云蔚不顾郑芬的拒绝,把篮子塞给了侄儿向富。
“大嫂,你收下,老头回来你也好对付过去。但这只能解一时之困,你要是不忍心女儿落得和我一个下场,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让你也逃出这个家来。”
郑芬听了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大惊失色:“小妹,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是向家的人……”
“大哥泉下有知,也不愿意见你和孩子在家里受苦!”向云蔚打断她。
郑小芬不说话了。
向云蔚又说:“但这个事情不是拍脑袋就决定的,还得再想办法。”
郑芬娘家人都死绝了,立刻离开向家也没有投奔的地方。
“但眼下就有条路,东五村小学马上就要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