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便是要换也来不及了,她敛着眉眼不说话,只盼着一会自己往人堆里避避,尽量避着点人就是。
待到下午一路车马在码头候到申时三刻,才看到江面远远来了一队白帆。
这时一顶青轿也在码头下来,张纶也提前下了衙赶了过来。
船甫靠岸,便见老夫人身边的老管家下了船,给张纶和俞俶玉磕了头道:“大爷,大娘子;老太太到了,立马就下了。”
夫妻二人便在站在一干人前,俞俶玉抬眼看着一行丫鬟婆子扶着一个一身月华色云锦,带着条三色宝石抹额,格外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并着一个素色着装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从船上下来,张纶疾步上前,便要拜跪:“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一路可好。”
老太太连忙扶着他:“这人来人往,吾儿勿需多礼。”
俞俶玉也忙上前行了礼,接过老太太的手:“母亲一路奔波,都是做儿媳的错;应该是我去金陵接您的。”
“你也不容易,我也只是来闲住一段时间,倒让你们受累了。”
“母亲言重了。”
后面被两个妈妈搀着的小姑娘也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只是脸色发黄,带着病意给张纶和俞俶玉行礼:“给舅舅舅母请安。”
俞俶玉急忙让人接住道:“这便是怡姐儿了罢,快起来。”
一旁候着的大丫鬟巧儿便急急上前托住了王贞怡的手,两个妈妈自然就退了一步,又拥上四五个丫鬟上前给她裹了件狐毛斗篷;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只码头拥挤,一行人也不便在这地儿堵着说话,便各自上了车回府。
巧儿则陪着王贞怡在马车里,小心伺候;王贞怡坐在车内便听得一片喧哗叫卖之声,猜想应该是路过了街市;她原在金陵偶然出门也算见识过什么叫繁华,但没想到江南首府之阜盛,竟不下于金陵。
车马又行了两刻时辰左右,便停了下来,车外的丫鬟抬起了门帘道:“姑娘,到了。”
巧儿便先行下车,然后小心扶着她下来,她一抬首便见一个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列站着一干人,见人下了车马,便簇拥过来;却不见散乱,张纶亲自扶着张老太太自正门进了;俞氏则过来牵着她的手,自左偏门进了院子,人流分海,却各有规矩。
只是这一扶,俞俶玉倒发现出问题来了,王贞怡走路有点奇怪,宛如足部有疾;忙扶着她在耳房里坐下道:“怡姐儿,你可是路上受了伤?怎么走路如此不稳?”
王贞怡则涨红了脸,低头声若蚊吟:“舅母见笑了,倒不是受伤。”说罢小心拎了下裙子,只见裙下露出一双约末三寸的金绣缀珠绣花鞋,鞋内至小腿处都被白布条裹着:“是我正裹着足,外祖母说待过些日子定了型便好了。”
俞俶玉略有点惊讶,江南民间风气近些年颇喜缠足,女子以小脚为贵;但正当清贵的人家反而不尚缠足,毕竟将来都是要当家的奶奶,里里外外都要打点管事的,若缠了足,行走不便,如何管事?
是以张家府里,便是连庶出都没有一个女儿家是裹足的;是以她今天亲眼瞧见裹脚,倒是吃了一惊。
她心下明了:难怪这孩子瘦弱一脸蜡黄,这样裹着,不病才怪。
便道:“舅母这里是不裹的,你要不便放了松快下?”又抬头吩咐人抬了软轿过来。
王贞怡闻言楞了:“这?”
俞俶玉知她不敢违了老太太的意,心知这事还得老太太发话,深吸一口气:“你一路劳累,先去老太太处磕头,我稍后禀了老太太,再给你放脚。”
“多谢舅母好意。”
巧儿扶着王贞怡上了软轿,两人便继续往东院给老太太磕头。
屋内,张氏母子正坐着谈话,便听得外面传了一声:“太太和怡小姐来了。”
俞俶玉进屋给张氏磕过头,张老太太便笑着让人扶她起身:“今日玉娘你也辛苦了”伸手又招了王贞怡到怀里搂着。
俞俶玉道:“母亲,孩子们都在外面候着,想给您磕头呢。”
“都进来吧,也正好,他们也没见过怡姐儿,兄妹几个也都认识认识。”
王贞怡闻言便离开老太太怀里,站在一边,便看的丫鬟婆子们拥着一行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