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澈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窗外已是月色如钩。
他本想叫陆尹进来问问今日的情况,没想到钟清月提着食盒拿着金创药先一步进来了。
宋廷澈连忙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衣,坐到桌边,笑嘻嘻地说,“清月你来了啊。”
钟清月放下食盒,“嗯,三哥该换药了。”说罢便让宋廷澈褪下外衣,她拆下昨日缠上的纱布,纱布上只有一点点血迹,敷上金创药后又取了干净的纱布重新缠上。
宋廷澈疑惑道,“清月怎么一脸不开心之样?发生了何事?灾民那边又出事了?”
钟清月摇摇头,“灾民那边今日已安顿妥善,为临近水源,大部分已转移至城门外一里处的一条小河旁。府衙增派衙兵加强了警戒,同时在城外配备了潜火队站岗放哨。城里富商见失火,又再次主动捐出钱粮。”
“那是为何?”宋廷澈追问道。
“父亲知道了城外失火之事,下旨让我回宫。”
“清月不愿回?”钟清月对上宋廷澈的眼睛,摇了摇头。
此番到越州游历,一是因为幼时母亲常念叨自己若生于长于宫外是多么美好,自己十几年来也从未出宫,想感受一番宫外生活。
二是因为宋廷澈因救自己而葬身火海,自己始终无法排解心中的巨大伤痛,换个环境生活或许能往前看。
三是因为越州离宜安不远,依着告祭死亡未婚驸马的理由向皇帝提出出宫散心,容易得到准允。
来到越州,却没承想发现宋廷澈没死,还在这里匿名干出了一番政绩,钟清月此前伤痛的阴霾一扫而光。
加之这半年来自己似乎对宋廷澈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一样的感觉,或是人死却复生的不易的留恋珍惜,或是面对他做出亲密动作时自己心跳加速的惊慌和欣喜,或是无意中知晓他送鹤望兰寓意的意外和无奈,或者是怕离开后他再出其他事情……
钟清月有些不愿离开,还想多待些时日。
“清月,父亲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下旨的。”宋廷澈安慰道,“灾民安置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可安心回宜安。”
钟清月没说话。
宋廷澈接着说道,“清月不必担心三哥,待我处理好越州事宜,不日也便回去。”
钟清月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发?”宋廷澈倒了一杯茶,轻轻递至她身前。
钟清月接过,“明日一早。我来越州半年之久,父亲派来保护我的暗卫应该早已把三哥还活着的消息告知了他,然而父亲像从未知道似的,未作出任何举动。何故越州城外失火,就单单召我回宫,而未让三哥一道同回?”
宋廷澈眉头思索,“父亲应有他自己的打算,我相信他定是为清月考虑的,何况皇命不可违。”他又加了一句,“现在我的身份还不能对外公布,明日便不能到场送清月了。”
钟清月点点头,略带哀伤的眼神看向宋廷澈。宋廷澈也看向了她,两人都默不作声。
此时天边升起一轮明亮的圆月,清辉洒进窗内,两人走到门外,齐头并肩望向明月。
钟清月不知道的是,宋廷澈曾鼓起勇气抬起右手欲揽她入怀,却停顿空中,最终还是放下了……
次日,钟清月带着侍女心言准备在宜安派来的指挥使带领下返回京城。
与越州知州苏广卿一番告辞之后,她环顾四周,站立许久,始终未见宋廷澈身影,直到指挥使再次提醒时辰不早,才无奈踏上马车驶离。
金临街对影楼二楼,宋廷澈坐在雅间看着钟清月的马车驶过。他强忍住飞身而下的冲动,紧握着茶杯,眼底尽是不舍,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队伍的踪影,他才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而茶杯却迟迟不愿放下。
钟清月回京城后,宋廷澈便投入到城外赈灾的收尾事务中,同时也不断打听失火案原因。
御史台结束景州查案事宜后,又赶赴越州城与越州府衙一道查询失火真相。
通过调查,发现最开始着火的地方在城门外灾民安置处东北角,而当夜吹的也正是东北风。
有一老汉在调查中反映,他和老伴儿被安置在东北角,当夜戌时左右碰到有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蒙面男子在附近游荡,举止不明,经常环顾四周。老汉不经意听到一两句话,但他们的说话声不为景州发音,也不似越州方言。
当时老汉只觉奇怪,之前从未见过他们,但因为自家帐篷离两人较远,就也没太放在心上,回帐篷睡觉了。
结果不多一会儿,就传来失火的大喊声,他未睡熟,所以才能叫上家人侥幸逃过一劫。
由于失火前灾民数量不断增多,越州府衙故而加强了进出城门的人员货物的清点盘查,且只在每日早晚开放,放行通过的都是赈灾相关人员,普通百姓这段时间不允许出入。老汉口中的这两人嫌疑颇大,应是从城外来,而非从城内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