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到四十岁已经两鬓斑白,这些年为了卫国周旋在魏王与诸国之间,还要护着自己母子,不知是怎样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想要为女儿求情,推辞婚事的话,哽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瑜美人长叹一声“我们母女还有安儿还仰耐大王照拂,大王保重身体才是。”卫王见她如此体贴,松了一口气,温声安慰“魏王增一表人才,那公孙丽与星儿一般模样却不见他丝毫意动,可见对星儿一往情深。待星儿恢复公主身份,嫁予一国国君,岂不比流落江湖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强过百倍……”
“臣妾明白,如此也算两全。”
玉碎宫中两人温情脉脉互诉衷肠,太行山上自是另外一番忙碌。几人出谋划策了一日一夜才算有了应对的章程。待木有枝伤势彻底好转,便随荆次非出发。
春山如黛阳光正好,两人沿着崎岖山路蜿蜒而下,偶见几许炊烟人家,此时此景宛若彼时彼刻,没想到自己出了秦宫,却反而要入魏宫,当真是世事难料天意莫测。
也不知自己能否顺利脱身,木有枝答应得洒脱,事关终身大事,也难免忧心忡忡。
下山后,便行水路,过清江顺水东流,不出三日便能经由濮水入卫。
这日晌午,两人终于来到濮水支流,眼见日上中天,荆次非终于忍不住问“凌云怎么还没来,他不会关键时刻出纰漏吧!”
“不必等他。我们先走。”木有枝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不行!”
迎着木有枝诧异的目光,荆次非补充道“此药关乎成败,再等等!”
“可是阿丽…”
“魏王增的目标是你,阿丽她,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反倒是你,此行必须万无一失!”见木有枝神色怔忡,荆次非面有愧色自嘲道“枉我自负侠义,江湖儿女肝胆相照。如今却要因私忘义逼迫朋友!我实在对你不住。”
“此事不必多言,阿丽本就是无妄之灾。若我早知真相,你不来,我也是要回去的。”
阿丽是无妄之灾,你又何尝不是,荆次非几次欲言又止,越发愧悔难当,暗恨不已。愈发执意要等凌云求药而归。
木有枝心知当世之人以德行立身,在百家争鸣的时代,信义尤在忠孝礼智以上。何况他素来快意恩仇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如今所为有违心性难免耿耿于怀自我厌弃。木有枝回顾荆次非的品性为人,突然福至心灵,一个名字跳上心头“荆轲?”
荆次非还在为自己的抉择痛苦,忽然听人呼唤自己小名,下意识应了一声,才诧异“咦,摇光怎么知我的小名?”他姓荆名轲,字次非,及冠之后便多以更正式的字自称。
木有枝心中震惊溢于言表,荆次非是荆轲,那么阿丽便是丽姬,她竟然这么久都没反应过来。
难怪她灯下黑,谁能想到荆轲竟然不是燕国人,而是卫国人?那他为什么要替太子丹刺秦?卫国是秦二世才灭亡,他没道理跑去帮燕太子刺秦!果真是儿女情长因为夺妻之恨?原著怎样她不管,有自己在,绝不会让秦王强掳阿丽进宫,那么荆轲还会刺秦吗?为了保险起见“你若果真有愧,不若允诺我一件事!”
“好!”
“嗯?你都不问?”
“不必,但说无妨。”
“你,不许刺杀秦王。”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荆次非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我与秦王无冤无仇,刺杀他做什么?”
“秦国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卫国早晚是囊中之物。”木有枝试探道。
“卫国做过周的附属国,做得魏的附属国,秦若一统天下,不过是换个宗主国。”见木有枝一脸郑重,荆轲反而笑了“便是国仇家恨,那也是先找魏国,二十年前,是魏国灭了卫。”
“哦……”木有枝心中松了口气,恍然大悟。
“你,要不换一个要求?”
“不用了。”
“真的不用?我剑法不错,许多人想求一诺而不得。”
“哦~”木有枝斜也了他一眼,语气揶揄“我请你帮忙,还需一诺吗?”
“哈,那倒也是。”荆轲飒然一笑,见木有枝待自己并无芥蒂,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嗯,那我们出发吧?”
“呃……”荆轲盯着木有枝数息,突然正色道“你故意支开凌云。”
“我己欠他良多,无以为报。不能再牵连他。”木有枝盯着碧波荡漾的水面“我受师门大恩未报,已是不该,岂能祸及师门。他不掺和,此行成功后,我隐姓埋名,魏王纵然追究,也师出无名,奈何不了道门。”
“那药呢?”
木有枝轻抚项上银珠,“我下山时,师父便赐我避祸所用。我们出发吧……”
“他老人家倒是未卜先知。”
“人说五十知天命,我师父年近古稀,想来早就看破世事,知晓我此次下山难免红尘恩怨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