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名微呵呵尬笑两声,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见到了自己的地盘,徐元娘便活泼了些,“女郎擅琵琶,还是还有其他的专长?我也习过几年的琵琶,但后来都荒废了,这几年技艺生疏,越不敢弹就越差,越差就越不敢弹。”循环往复,她的琵琶就只能乖乖摆在一旁,任人观赏。
后来听到文二郎说外头有个弹奏琵琶很是精彩的女娘,她就一直想见见,弹指间千军万马,那场面,只要她一去琢磨就开始热血沸腾。
徐元娘说得兴奋,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蓬勃的生机。文二傻傻地盯着对方,似乎也是在喜悦。
屠名微垂下眼眸,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原来的水印位置,“谈不上擅长,只是习过一阵,在家中姊妹里,我资质算普通的。”
“啊?”啊的是文二,他难以置信自己先前听到的技艺在屠女郎家里只能算得上一句‘普通’,那那些天资卓绝的,弹奏的岂不是天籁?
“女郎家住何处?不知今后可有缘拜访。”说是说有缘,但按照这夫妻俩臭味相投的个性,指不定下面就拐道出发了。
屠名微并不遮掩,“家里人都走了,余我一人。”
“啊……”这下是这夫妻二人同时发出的沮丧声,语气里有愧疚有遗憾也有……十分深刻的惋惜与心痛。
屠名微不知道为啥这两个不过一、两面之缘的人能对她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但不妨她很有礼貌地回复:“很久的事情了,我已经看开了!”
意思就是,你们要是比我还要纠结,那就让我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徐元娘看了眼自家的郎君,她略微收敛了一点想要问乐的心,唉~刚才就不该多嘴,不然还能接着聊。
现在,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文二看看自家妻子,再看看面前神情自得的屠名微,难怪先前直接介绍名讳,原来是只剩下一人了,所以这位郎君也是咯?
还真是对苦命鸳鸯。
苦命鸳鸯:哈???
“若是元娘好奇,我可以来一小段,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琴。
“有有有!”徐元娘连忙晃动身旁文二的臂膀,“快把我的朝歌拿出来。”
一把叫朝歌的琵琶,屠名微眉头一挑,倒是觉得很对味。
要不是见小娘子神情沮丧,欲言又止的,她才不会主动弹琴呢!现在因为这乐器名称,她的兴趣又高上了这么三两分。
在文二去取琴的间隙,徐元娘还一直拉着屠名微问当初弹奏的乐谱名称,作自何人,可还存世?
屠名微十分流畅地回答道:“你说的那个应该是《十面埋伏》,作者,不记得了。”说了反倒还会引出其他的问题,屠名微索性不答。
不记得了?
徐元娘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瞪大的眼珠子彰显着她的惊讶,要不是高门贵妇的规矩在,她指定得惊叫出声,大喊一声——啊!!!
屠名微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多噎人,但凡换个人来,估计都会在觉得她是在敷衍。
可徐元娘觉得,她没有!
因为她的目光很坦然,是那种你爱信不信的坦然。
虽然有点伤心,但徐元娘自我安慰着,没事儿,起码还能听到曲子,也很不错了呢。
拿到琵琶的屠名微先是看了几下这琵琶的外观,繁复精美,用工复杂,一看就是主人很喜欢的物件。再拨弄几下琴弦,铮铮弹音,在这野外也是意趣十足。
“想要听什么?”
“就《十面埋伏》。”徐元娘急切应道,似乎也在寻求肯定,她微微抬起下巴看着自己的夫君。
文二也很认同,“有劳屠娘子。”
屠名微抱着琴,“你呢?”
她是在问张奈。
张奈没听过她弹琴,只觉得都可,“你随意。”
乡野村外,幕天席地,远行古道,苍绿点缀。海州的气候较为温和,即使是这年初,野外还是可以见到一些绿色,这是迥异北地的自然环境。
屠名微没有直接弹奏他们想听的那首,而是先奏了一段《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这是首曲调选自国外,曲词由国内弘一法师填写的经典歌曲。从前她练习的时候,只觉得词曲悠长怅惘,单知其理,不知其深意。而今当她坐在这送行过往路人的古道旁,屠名微却觉得她忽然懂了。
原来,这份遗憾与怅惘是有滞后性的。
“长亭外~古道边~~”她应和出声。琵琶琴声悠扬,就连视线远处的茶摊都寂静了一瞬。
一曲奏毕,她指尖停稳,抬眼处便是对面徐元娘一口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讶然,她眼眶微红,泪光闪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说着嘴也憋瘪了起来。
他们此行路途遥远,早上才将将与家人分别,这送别之景恍若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