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了。
父亲出丧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吵吵嚷嚷的来了好些人,全部都是来要债的。
陆安安认得他们,好些人是之前来家里做客,喜欢逗她的叔叔阿姨。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辱骂,声音越来越激烈。
家里没钱,他们就开始打砸桌子凳子。
陈女士流着泪,一声不吭的护着丈夫的遗照,把陆安安紧紧的搂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吵闹声才渐渐平息。
后来,陆安安才知道,是傅阿姨抱着年仅四岁的小满,赶过来帮忙垫付了借款,那帮人才离开。
那天,安安只记得自己在她怀里哭了好久,
年幼的小满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皱巴着一张小脸,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糖果,拉着陆安安的衣角,
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别哭,以后有我保护你。
然后一撇嘴,也跟着哭了起来......
陆安安收回思绪,
那都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十多年没见,也不知道那个奶团子现在长什么样了。
不远处,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停在巷口。
巷子太窄,车身很难开进来。
安安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我到了,在路口。
微信是打完电话后傅阿姨推的。
陆安安:好的,我马上下来。
打完字,她看着对方一片漆黑的头像,长叹一口气。
从早上到现在,这是她和宋小满聊的第一句话。
一切都是那么冷淡又合乎常理。
没有她想象中两人重逢时的亲近和谐,也没有任何的询问关怀。
陆安安拖着行李箱,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辆车。
等她走进,车窗缓缓下移,露出一张清隽白皙的脸,阳光下丝毫不见毛孔。
驾驶座上,少年穿着一件质地极好的黑色衬衫,袖口在阳光下流溢着银色暗纹。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浑身散发着冷意。
安安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是觉得来人有些熟悉。
“行李箱放后面,上车吧。”少年的语调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
陆安安没说话,利索地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开门坐在了后排的车位上。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安安很难将眼前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少年和小时候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包子联系在一起。
车子开始启动。
车内,气氛安静的可怕。两人同处一个空间,但相顾无言。
为了缓解尴尬,陆安安开始尽力找出话题想要和他聊天。
但每次都只是干巴巴的开口,
对方偶尔会简单的回个“嗯”,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单方面的闲扯。
安安见对方兴致缺缺,也识趣地闭起嘴不说话。
她闻着车上真皮靠椅发出的皮革味,忽而有些心累。
算了,强聊也没什么意思,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看着车窗外的天空,陆安安想,
金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的东西,它将人划分成了三六九等。
时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它将一个天真的孩子雕刻成了冷漠的少年。
陆安安看着自己洗的褪色的绿色半身裙,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和小满,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呀。
除了垂髫时短暂的相伴,他们之间,本来就毫无瓜葛。
车子慢慢驶入一处隐秘的小道。
门口的保安在看清车牌号后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的绿植和一座欧式仿古建筑。
安安只在英剧《唐顿庄园》中见过这种景象。
她心里觉得震撼,面上却尽量装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偷偷掩饰自己那颗脆弱的自尊心,想让自己显得毫不露怯。
小满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白色的灯光下,一排排豪车整齐的列在一旁。
安安对车子不怎么感冒,只能隐约知道,那个车标像皇冠的叫“玛莎拉蒂”,这个立着小人的叫“劳斯莱斯”,其他画着圈的,还有外形酷炫的车子,她完全不认识,只知道那些都叫超跑。
停好车,少年见女孩在后座没有动静,目无表情的打开车门走向后备箱。
安安缓过神忙不迭下车去拿行李,却还是被少年抢先一步。
小满一手拉着箱柄,一手托着底座,轻松的拿出了行李箱。
安安连忙接拉起杆箱子,
“谢谢小...”她嘴巴一卡,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说来好笑,两人相识一场,陆安安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