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给林公子置的宅院藏在深巷之中,外观看着不甚打眼,内里却颇精巧雅致。
过了垂花门,便见庭院内栽着两株秋海棠。秋风扫尽海棠叶,枝头犹缀海棠果。
近身服侍林公子的小仆名唤芳草,是个十六七岁的圆脸腼腆少年。此刻他手里端着半温不热的饭菜正愁眉苦脸地走出屋子,见到管事身后的女子登时睁圆了眼眸。
“云姨,主子吩咐内院不能让外人进来。”
那管事轻声道,“这位是沐春堂的裴大夫,主子请她来照看公子。”
听见她是大夫,少年忙将她引进了屋子。
“公子,裴大夫来看您。”
屋内的男人临窗静坐,几日未见又清减许多,尤其是脸颊成片地凹了下去,眼下青影越发得重。
不管怎么说,能起身走动便说明伤势见好。裴出岫于是稳下心来走到他近前,隔着几步之距停了下来。
她温声开口,“林公子,可有何处觉得不适?”
林知秋垂着眼帘,眼睫簌簌地轻颤,却并不言语。
裴出岫唤芳草去将饭菜重新热过,对着坐在不远处的林公子轻声道,“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气血仍是虚亏,便是没胃口也多少该吃一些。”
他低低地清咳,身上衣袍都宽松地飘荡,抬起手捂住胸口时,露出袖中一截细瘦得嶙峋的腕骨。
她忽然有些气恼,自己在病中仍牵挂他的病情,他却不知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裴某是大夫,不是神仙。”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微屈,攥紧了手中拎着的几包药材,“既然林公子自己心中有主意,请恕裴某告辞。”
他不愿治病,多的是病患候着要治病,她没有留在此处的理由。
“出岫小姐……”林知秋终于慌张地开口,又是一阵急急地低咳,他说话的声音哑到了极处,“求您,别走……”
他用力瞪大双眸眺望她方才出声的方向,可眼前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裴出岫顿了步子,却没有转身。
“你既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裴某留在此处也是无益。”
“我不是存心,我只是……只是……”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颤着,声音轻弱了些,“我以为那夜惹您生气了,是以您不愿再来。我、我心里很难过,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
听见他这番话,裴出岫本应感到局促或不安,可她心里的着恼却瞬时消散了。
这实在很是不妙。
她转过身,男人微别开脸,双颊染上几分赧红。
裴出岫淡淡与他道,“那夜回到医馆,足足病了三日。今日才好起来,竟瞧见你比我还消瘦得厉害。”
“您、您是病了?”
林知秋怔楞了一下,讷讷地抬起头,原来她不是因他未应她拜师学医而动了气。
她低低道,“大夫也是会生病的。”
“我不知……”他声音微顿,苦涩地扯动嘴角,“出岫小姐,我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声。
裴出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林公子,你可知自己现下脸色有多差?”
她轻轻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腕裹了布帕号脉,男人眼睫颤颤却是由着她摆布。半晌过后,她又叹息一声,放下他的手腕,“待我回去再给你重新开一副补身子的药。”
林知秋忽的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她目光落到他发间那根玉簪,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不走。”
窗外一阵秋风刮过,纵隔窗犹生寒,她遂搀起他走向暖和的屋内。
“你外伤虽愈,肺腑有损,受不得风寒。”
他柔顺地颔首,脸上终于又有了几分生气。
凑近一看,男人脖颈处的鞭伤已尽数结痂,她给他倒了一杯温茶,“玉肌膏若是用完了,差人上沐春堂去取就是。”
林知秋捧着茶杯,触手温热,方知此刻不是在梦中。
她就在他身旁,依旧……愿意关心他。
“那夜出岫小姐问知秋是否愿意跟您学医术。”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浑身绷紧如临大敌,“知秋不是不愿,能跟您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学习是莫大的荣幸,只是……”
“只是?”
林知秋戛然止了话头,似有难言之隐。裴出岫本也不是强逼他,见状便温声安抚道,“本不是什么大事,无需介怀,眼下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他讷讷地应声,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的心思。师徒有伦,可他已失了纯粹的敬仰之心。
芳草这时端来了热过的饭菜,每一样都精巧地摆在小食盅里,他特意备了两份筷箸食碗,“云姨说裴大夫您匆匆而来,还来不及用饭食。”
裴出岫觉得男人似乎朝她望来,她赧赧地推拒道,“裴某伤寒方愈,还是回去用饭更稳妥些。”
林知秋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