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的粮草,他只会记得谁没有给。不给粮草就是不给他面子,这个道理,在场的诸位应该都明白吧。”
袁昂说完,众人都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很简单,别家出粮草,你家不出,你就是在打刘益守的脸。
你拿手掌打别人脸,就别怪他人用刀砍你的头!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
“吴王有过暗示,他只要军粮足够。诸公若是不愿意从府库里拿,其实周边寺庙里也多的是粮草。何不取之一用?”
寺庙?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
之前王规等人不是没有跟他们说可以从寺庙这里打主意,但他们都没怎么在意。如今听到袁昂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在萧衍的“带动”下,南梁的佛教事业十分兴旺,南梁人口的十分之一,都是从事着跟寺庙相关的活动,当然了,这些人并非纯粹都是一心住寺庙的和尚。
也有些“未脱产”的和尚,农忙的时候要回家帮忙,农闲了才去寺庙念佛。
占国家人口十分之一的佛寺,他们到底有多少存粮,只怕在场的这些世家之人想都不敢想。
死道友不死贫道,从寺庙这里榨油,显然是个低成本,高收益的活计。只不过,之前寺庙有官方背景的保护,一般人还真是得罪不起。
可是如今刘益守既然开了口,那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有转机呢?
各地世家豪强跟寺庙其实也是在圈地方面有重大矛盾的,但出于“互相制衡”的原则,萧衍在位的时候,这两方彼此之间还算是相安无事。
毕竟,压榨普通百姓可比硬刚佛门要容易太多了。
可是现在刘益守摆出来一个选择题,你到底是想自己交粮食,还是“拉着”佛寺陪你一起交呢?
这个选择题是谁都会做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上书朝廷,就说有些寺庙为害地方,放高利贷,招尼姑聚众银乱。如何?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抓一大把么?”
顾野王的父亲顾烜微笑说道。他是隐藏在众人之中的二五仔,他儿子顾野王已经在刘益守麾下当记室了。
他本人之前也在吴郡为官。上次吴郡在关键时刻出人出钱赞助北伐,也有他在里头出力。如今已经被调到建康中枢。
“等朝廷出台整顿寺庙的诏书后,我们在一齐动手,不是很好么?”
顾烜摸着下巴上的长须说道。
“妙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在场没有蠢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
都说要借东风,如果没有风怎么办?
那就鼓起劲,多吹一吹,到时候不就吹出风头了么?有了朝廷的诏书,有了官府在背后背书,要从寺庙口中掏一点粮食出来,岂不是易如反掌么?
很快,这些人便达成了共识,尽量从本地佛寺那里榨油,能榨出多少算多少。至于不足的部分,到时候各家再凑一点就可以补齐了,相信这一点量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顾烜家学渊源,文章写得极好。他当场写了一份倡议书,让在场众人签名,然后交给了王规。
把这份倡议书交给了刘益守,双方就算是达成了政治妥协。朝廷负责下诏书整顿寺庙,各地世家负责举报,负责在官府派人来之前,当“热心群众”,把要查办的寺庙控制住。
至于上面没有签名的各家,那么等同于默认接受土断,刘益守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等一切都完成后,各家会把所有的粮草都囤积于新建在丹阳的粮仓内,官府派人统一查验。
……
几天后,建安令(皇帝身边守候在门外,负责传递圣旨的侍从官)顾烜上书,说老家吴郡吴县有佛寺不务正业,聚众银乱,买卖人口等,请朝廷下旨查办。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
第二天,吴王刘益守上书道:佛寺久不清查,陈渣泛起,不知道有多少藏污纳垢之地,吴郡之事,绝非孤例。
请天子下诏,对全国的佛寺进行清查,有过则改,无过则褒。既不是要灭佛,也不是要对那些作奸犯科之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姑息养奸。
一时间,建康和三吴各地都有传言,说某某寺庙放高利贷逼死人的,某某寺庙开银窟夜夜笙歌的,某某寺庙的僧人喝酒吃肉,违反萧衍定下的禁令的。
到处都是鸡飞狗跳。
诡异的是,当地官府都是按兵不动,倒是民间群情激奋,很多热心人自发将有问题的寺庙包围起来,等候官府的处置。
……
初夏的天气带着一丝闷热,玄武湖岸边,鱼儿都时不时在水面露头,吐出泡泡。
此刻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刘益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占着树荫,头戴斗笠,拿着一根竹竿在垂钓。
好多鱼都出来吐泡泡了,但就是不上钩,刘益守觉得自己一杆子打过去都能打晕几条鱼。
“阿弥陀佛,外面好多事情纷纷扰扰的,师弟竟然在这里钓鱼?”
刘益守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道希大师。刘益守懒洋洋的问道:“是哪阵风把道希大师给吹来了,坐这边坐这边。”
刘益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道希大师毫不客气的坐下,他苦着脸问道:“如今建康周边和三吴地方,出了好多事情,师弟可曾听闻?”
道希大师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难道师弟要灭佛?”
“师兄,出家人不能痴言妄语。在下可是地道的洛阳和尚,在魏国官府里挂了单的,你说我要灭佛,是不是想多了?”
刘益守从怀里掏出当年拿到手的度牒,在道希大师面前晃了晃。
“那近期好多佛寺都被官府清查,是怎么回事?”
道希大师沉声问道。
“查出问题来了么?”
刘益守反问道。
道希大师一时无言以对。
这不存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