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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狗(1 / 4)

老刘永远忘不了遇到白苍苍的那天。

那时她还不叫白苍苍,甚至没个人名,就是一声狗吠,意思是“没毛的”。

七年前的冬日,他一如既往拖着尸体运往乱葬岗。

连日的大雪,土路结冰难行,比平日里晚了许多。

板车一到,野狗们一拥而上,朝他吼了几句,似是抱怨。

对人来说,冬天难熬,严寒难耐,粮食短缺。

对乱葬岗的野狗却不尽然,一身皮毛抵御冰雪,又有他运来的数不尽的食物。每到冬天,食物更多,保存得越久。

乱葬岗腥臭难闻,他干了三十多年仍是忍受不了。

本想回城,突然下起暴雪,不得不等候一阵。

就是这个时候,在一群毛色各异的野狗里面,他瞥见一只没毛的小东西。

光秃秃的身子,偏偏头顶有几撮黑毛。满身遍布红印子,好似和其他狗打架输了。

没毛的小东西爬近,猛地抬头,黑毛下边竟是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人脸。

满身红印,都是结痂化脓的冻疮。

老刘吓得遍体发寒,仿佛有人往他头上倒了桶冰水。

她轻轻看他一眼,继续往前爬去,加入野狗的队伍。

老刘凝视许久,才能肯定这是个人,是个孩子,野狗养大的孩子。

他思考很久,其实心里并没有很可怜她。

他只是觉得人不该这样活着。

他把她从野狗群里抢出来,套上死人的衣服。

他好心把她带回泸州城,可是这点好心不足以让他抚养她。

那世道,好心是最奢侈的东西。

他把她扔在最繁华的酒楼一条街,剩饭也好,讨饭也好,总能活下来吧。

活不下来,也是命。

她运气不错。

人们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儿,不吝赏口饭吃。

一开始,百姓们都说狗成精了,难得修炼成人的模样。

四肢着地,汪汪大叫,黑圆的眼珠子和畜生一模一样。长得再像人,也改不了狗的本性。

她有了第一个人名,“狗崽子”。

那年燕王朱棣起兵造反,城内的儒生夫子把狗崽子当作凶兆,抨击燕王。

吉兆也好,凶兆也罢,存在下去,才是兆象。

不管酸腐儒生怎么指责痛骂,总归不会让她死。

后来,燕王挥兵南下,军队势力越来越厉害,泸州大族纷纷倒戈。

儒生夫子又说她是狗魂附体,人身狗魂,以此映射当今圣上,暗示建文帝德不配位。

再后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哪儿还有功夫明示暗示,都忘了狗崽子这茬。

老刘在街头碰到她,狗崽子学会的第一句话是“行行好”,喉咙发出的腔调很怪异,但配上她的手势,谁都能明白。

她有一技之长,能靠讨饭活下去。

在泸州的乞丐里面,她也算混得不错。

她不介意和狗抢饭,吃食范围远超其他乞丐。

她够凶,每次抢饭都豁出一条命,其他乞丐轻易不敢招惹疯子。

老刘不知她多大,粗略算来,如今应有十三岁。

体型还不如寻常的十岁孩子,想来应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

听完老刘的话,在场众人沉默一会儿。

沈丈三和唐与鸣凝重望向她,眉峰忍不住揪了起来。

灰叔很是不解,“照你这么说,一个乞丐怎会有这样的实力?难不成是天生的?”

社首摇头,“不,是后天修炼而来。”

灰叔道,“你开玩笑吗?难不成她还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社首道,“左护法那种才是百年不遇的天师,她厉害的地方并非画符刻阵的能力,在于魂灵的精气和魂魄的自由分离。”

灰叔道,“说清楚些。”

社首反问一句,“你觉得你什么时候会死?”

灰叔更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社首解释道,“对你和沈少爷这种人来说,失去家财破产的时候,天就塌了。对重情重义的人来说,失去至亲好友的时候,与死无异。”

“对她来说,只有烂命一条。性命,是她唯一需要握紧的东西,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血液还在流动,她就算活着。”

三天不吃饭会饿死?单衣过冬会冻死?

起点极低的人,所能忍受的下限也最大。

与大多数人的认知相反,当生存条件低到一个耸人听闻的地步,换成寻常人早就死了,但她活了下来。

在生与死之间,半生不死、生死徘徊的时候,她不自知地修炼精气,突破魂灵和身体的限制。

“天师行当有句老话,’没能打倒你的,终将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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