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的冬天冷的彻骨。
每到这个让人发疯的季节,成悦手上就会有大大小小瘙痒难忍的冻疮,如果没有钱买药活还多的时候,那两只手通常会烂的惨不忍睹。唯一幸运的是这几年卫生条件改善了不少,加上她也稍微懂得了点护理知识,烂手的时候起码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寄生虫一条条蠕动着白呼呼粘腻腻的身子在伤口里面探头探脑。
前几天她壮着胆子,趁那个喝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母亲像滩烂泥一样爬在床上昏睡时,偷偷拿出藏了几天的私房钱,跑去药店买了支最便宜的药膏。
不得不说,那药膏真的很管用。她半夜躲在破棉絮堆里涂上,隔天就好了很多。
她妈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自然不会发现她身上那微弱的变化。但成悦还是不敢弄的太明显——那冻疮是万万不能愈合的。只要痒的不太厉害,她就把药膏有规律的停几天,让那些伤口永远保持着烂糊糊到恶心的最佳状态。
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成悦不喜欢上学。学校是个比她手上冻疮还让人绝望的东西。
她妈陈岚馨更不乐意她去上学,因为这意味着她要花一笔钱,但是成悦年纪到了,陈岚馨再怎么拖也没用。最后她咬牙切齿的骂骂咧咧的交了几百块的书本费,至于其他的什么餐费,托管费,陈岚馨想都没想。虽然学校和家隔的非常远,但成悦的安全和健康在一千块钱面前显然不值一提。
成悦没上过幼儿园,当看到隔壁的囡囡天天背着粉色的美少女战士书包在自己面前晃荡的时候,她羡慕嫉妒的眼红。所以说,成悦一开始对于上学这件事是十分期待和欢喜的,即使没有美少女双肩包只有一个破布袋子,她还是蹦蹦跳跳的跟在囡囡屁股后面进了学校大门。
可惜,学校里面的世界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同,没有笑容可掬的老师也没有友善可爱的同学。成悦踏入教室的时候,原本吵闹欢快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却。毫无察觉的成悦新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冲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她对着镜子模仿着囡囡练习了一个月的成果。
但她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个男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的神色往后靠了靠身体。成悦对这种嫌恶的眼神太过熟悉,从她有记忆开始,她身边几乎全都是这样的神情,所以成悦并没有太过在意。
她挑了一个中间的非常靠前的位置,像是没有看到身边小朋友纷纷夸张的捂住鼻子的动作,将自己沾满油渍的破布袋子仔细的摆在了课桌上。她身边的扎着两个冲天辫,戴着各种各样亮闪闪发夹的粉嫩小女娃立马指着她的“书包”奶声奶气的说道:“好像我们家的抹布呀“。
在一片哄堂大笑中,成悦羞涩的将布袋子默默的重新塞进了课桌里。
上学的第一天,成悦显然成为了小朋友们的新玩具,他们不停的逗弄她,或是踩她不合脚的鞋子或是扯她乱糟糟的短发。只有六岁的成悦能清楚的认识到那些恶意,但是她并不理解为什么,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那不合群的“书包“,所以在当晚回家的时候,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她妈提出了自己想要个新书包的要求。
正在穿鞋子准备出门打麻将的陈岚馨手下动作一顿,慢慢转过了那张涂满劣质脂粉的大脸,混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了一丝震惊和疑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成悦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上的一块污渍,声音不大却又异常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一个新书包。”
话音还未落,陈岚馨十分熟练又干脆的抬脚向成悦踹了过去。当成悦干瘦的身板重重飞落在地板上时,陈岚馨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她的头发抬手左右扇了她两个耳光。因为愤怒,陈岚馨此刻脸上的肌肉都移位了,她扯着那因为酗酒吸烟变得沙哑难听的嗓子尖叫了起来:“你个小烂货!上个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连书包也要和别人攀比了是不是?”许是不够解气,她又重重在成悦身上掐了两下,冷笑道:“想要就自己去偷去抢,老娘可没这个钱。”
年仅七岁的成悦虽然从小无人教养,但她也知道去偷去抢是坏人才去干的事情,在她的认知里,童话里的公主们都是因为有一颗善良的心才被拯救,最终过上幸福生活的,所以从小就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善良的人的成悦躺在地上思考了很久之后,决定自己动手改造自己的“书包”。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蹲在地上靠着对她妈少数几次洗衣服的模糊记忆,费力的搓洗起了那个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袋子。许是年份太久,也许是因为成悦力气太小,那布袋子一直被她从下午洗到深夜也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困得哈欠连天的成悦闻着湿哒哒的布袋子上没洗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却十分的心满意足。她小心翼翼的将布袋子挂在自己床头,幻想着新同学们对她展露出的笑容进入了甜梦。
第二天满怀期待的成悦背着自己的小布袋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当她看到前面结伴而行的小朋友们正准备上前打招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