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一直在奔跑,四周一会儿是漆黑的山林,一会儿是明媚的蔷薇墙,一会儿又是雾凇沆砀的山路,她拼命地跑,好像在追什么,却怎么也追不上,心下压抑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还想杀我几次?”
“他变成妖啊,都是因为你。”
“你可知世人为何要让新嫁娘蒙上盖头出嫁?”
“佛佑诚心人,小施主如此诚心,一定会愿望成真。”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包围她、吞噬她,最后消失在浩瀚中。
忽然,前方亮了起来,烟雾渐渐朦胧,隐隐约约一袭白衣玉立其中。
白衣双指划过眉间金印,透过外物凝视下方青衣童子的内心,童子心如清莲,性如青松,灵气更是比常人纯净百倍,白衣满意地收了手,问道:“你可愿随本君而去?”
声音穿过浩瀚烟雾,萦绕在耳边。
童子点头。
白衣带着童子腾云而去,脚下万千山河皆化为点墨,越飞越高,越来越快,云雾越来越模糊。
突然,纵身跌落下万丈高空,巨大的坠落感袭来,不断地往下坠,似乎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甘心地拼命挣扎,落空的背面渐渐有了实感,变成了可靠的床板。
“元君,您醒了?”小童端着吃食走进来,向她行了一礼。
“这是敬玄帝君早些时候送来的蒲桃酥,您要尝尝吗?”
她实在没有胃口,只觉得头痛欲裂,挥手让小童退下。
原来是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走进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温和而熟悉,她睁开眼,见来人一身白衣,头戴流光玉冠,面容很眼熟,她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敬玄像哄孩童一样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你只是睡了太久,别担心。”
她的眸色茫然,不知所思。
“清雩,清雩?”敬玄连叫了两声她都没听见,敬玄拍了拍她的背,“明日我再来看你,你好生休息。”
待敬玄走后,她不自觉地闭上眼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
梦里她身穿青绿长仙衣,头戴青玉冠,手持玉笏,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封仙台,受天帝赐封为清雩元君,而后往事犹如走马灯一般呈现,原来她是因误食了紫浸仙子的菱南果才昏睡了三日,菱南果会使人陷入昏睡,严重的还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她吃了整整两颗,所以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仙界有四位帝君、三位元君、十二位神君,其中敬玄帝君是她的至交好友,其他几位相交甚少。
敬玄耐心地帮她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讲神仙们各司其职,讲仙界的闲闻趣事,讲天地万物。
她听得很认真,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每日她都会坐在长春宫外的蔷薇花藤下发呆,远处时常有三两只仙鹤飞舞。
敬玄说她身体还没恢复,没有让她当差,旁的神仙见了她也只是恭恭敬敬行礼,不太愿意和她搭话,有的更是躲得远远的。
长春宫离战神殿很近,常常能看见战神急匆匆出门,晚一点再带着一身疲惫回来。听说最近人间战事颇多,战神四处奔波忙着分析战局判定输赢,偶尔遇见妄想扭转战局,死不认输的,还要请芷岸元君鸣笛扰其心智,战事结束后方才恢复。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缺个头、少根胳膊的尸体比比皆是,战神又是个胆小的,常常做噩梦,好几次她都听见战神殿里传来惊叫声,应该是战神午夜梦回又见到了那些尸体,可以说那些战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那些尸体来找他也是情理之中。
战神夜里噩梦缠身,白天便萎靡不振,这样下去好几次耽误了战事,不得已只能去寻仙帝以获开解之道。
她好奇问敬玄,既然这位战神害怕杀生,为何当初要选他做战神。
在她印象里,战神应该是杀伐果决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战局上做出最明智的判断,才能护佑一方安宁。
敬玄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回道:“陛下说,怕杀生之人才会慎重对待杀伐之事。”
她没再问了,她总觉得有别的原因。
且不说这个了。
再说说战神腰间的那把战神剑,据悉是与魔界的龙辞剑并为六世第一,是历任战神的武器,但如今这位战神拿着实在是浪费。
她坐在长春宫门口,看着战神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回来,腰间的战神剑与其狼狈形象完全不符,听闻这次妖王来犯,战神败了,若没有这把剑护着,怕是回不来了。
人间战事尚可干扰,可那些挑战仙界的却没办法避免,战神只是个布局的下棋手,却不是迎敌的好利刃。
她盯着战神剑,双眼泛光。
战神实在不好意思装看不见,便将剑抽出来让她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