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悬天,阴风阵阵,吹得破败的庙门不住摇晃,嘎吱——
西侧一角庙门轰然倒塌。
庙里虫蛀的残柱上靠着个小女孩,头发散乱,眉间紧紧蹙起,不时那张惨白的小嘴吐出几个字,像是被魇住了。
胸膛的起伏陡然变大,呼吸越发急促,祝道锦猛然挺起上身,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前方,显然久久没回过神来。
破庙里除了风声,静得诡异。祝道锦呆呆地转头看向庙外。
月光洒在门槛上,晃眼。
四裂的木门颓然摔在荒草丛生的泥地,模样狼狈。
“没人……”祝道锦舒了一口气,瘦得突骨的手臂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于事无补地挡着肆无忌惮的冷风。
“真是倒霉透了。”
她发出一声叹息,一张稚嫩的小脸老气横秋地皱着,显得十分滑稽。
三天前,祝道锦还是一名资深社畜。扒皮老板给她画饼加班升职,她到点准时回家,主打一个不思进取。
千算万算没想到,她只是睡了一个没有加班的美觉,再醒来时,就成了七岁小乞丐祝锦。
是的,乞丐。
祝道锦逃避上班的时候曾有过各种穿越幻想,比方霸总文里有钱的恶毒女配,比方宅斗里抱紧女主大腿的投诚女配,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钱且闲。
方便她过去躺平。
想到这里,祝道锦重重唉了一声,低头打量自己,破布烂衣身上穿,饿得眼花可见骨,实在是货真价实的乞丐。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无害的社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乞丐的记忆还保留在这副身体中,不至于让她太过绝望。
此地名为极乐城,小乞丐生在这,死在这。
虽说名为极乐,却讨饭大军甚多,残的废的、老的小的,种类丰富。祝道锦是不相信这些人会极乐的,比如她。
小乞丐天生五官精致,生得惹人怜爱。因而属于讨饭大军中混的不错那档,总有“善人”愿意施舍些饭食。
好景不长,这引起了其他小乞丐的嫉妒。他们将她围堵在窄巷里,肆意发泄饿肚子的不满。当他们打累了扬长而去,她已是鼻青脸肿、容貌不辨。
愣是没一个“善人”认出她来。小乞丐几乎绝望地饿了三天,又不幸染上风寒,实在受不住,叫祝道锦穿了过来。
仅仅留下一身破衣裳,一卷空包袱和她的极度饥饿的身体。
……
穿过来得祝道锦也很绝望,她饿得找不着北。
到底是经受过千锤百炼的社畜,她原地静坐了三秒,接受了一夜之间变成乞丐的事实。
在饿死和自尽之间,她选择讨饭,当一名好乞丐。
她就当是老板变成了“善人”,同事变成了乞丐。
当机立断,祝道锦撑着饿眼昏花的身体,找到小乞丐记忆中不曾参与群殴的几位“同事”。
又是说尽哄人的好话,又是利诱今后讨饭成果分他们五成,总算借来了食物。
晚上就窝在城郊的破庙,这样勉强过了三天,她的脸已经逐渐退去淤青,露出精致的五官。
祝道锦轻轻用手碰了碰脸侧,已不再疼得直咧嘴,而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寒月中天,破庙遮不住一点澄明如水的月光,也激不起她一点睡意。
如何活下去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时刻要担心明天的乞讨成果。
“嘶——”
这破庙本就四面漏风,如今又倒了一扇门,更是一阵一阵灌进阴风。
她冷得打颤,拎起包袱,费劲地爬了起来,朝那面容阴森的佛像一拜:“阿弥陀佛,今日借我挡挡风。”
佛断臂高坐庙中,蛛网堆叠,漆身暗淡。仔细看那底座,隐约有几个小字——十月十二日,极乐城造。
祝道锦将蛛网拂去,扫走灰尘,躲在佛像后席地躺下,勉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强制自己睡去。她要养足精神,明日还需讨饭。
一改前几日的各种不适,她今夜睡得格外熟,做了个黄粱美梦。
梦中她仍是一身破衣裳,饥肠辘辘地蹲在街边乞讨,小脸灰扑扑低垂着,良久无人问津。
直到一双绣云翘头鞋在她面前轻轻驻足,那女子俯身,青色衣裙微微垂地,素手修长:
“赠君金碗,此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祝道锦的小手几乎捧不住这只沉重的金碗,黑乎乎的掌心贴上金辉灿光。
她脸要笑裂了。
此时一只花绿大公鸡不巧飞上庙顶,仰起高傲的头,嘹亮的鸣声响彻天际:喔喔——
金碗在虚空中消失,梦境搅成浆糊。祝道锦睁开眼,看见四面漏风的破庙。
“靠,铁公鸡!”
连梦里也不让人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