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在秋风中的吹拂下不断地左右摇摆。突然,一片叶子一不留神,就被风吹得脱离了大树的怀抱,在风中轻轻地飘动,在空中盘旋着留下美丽的轨迹。
就像一只即将离世的蝴蝶在生命的尽头飞舞,最后以优美的弧线簌簌地飘落在地。
沈曼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地从身体中抽离。
她不禁回想起她这阴差阳错、难以捉摸的一生。
小时候,沈曼家中住在泸州城外的百家村,爹娘在泸州城中开着一个粮食铺子,以卖米豆茶酒油盐等杂货为生。
家中虽然比不得富裕之家,但生活也算得上美满幸福。沈曼虽然是女孩,但自小聪明灵秀,七岁时爹娘送她到村学中识字读书。爹爹娘亲极为疼爱她。
然而她所处的时代,乱世之局早有端倪。
雍朝自太祖开基,历传六代帝王,朝廷大都偃武修文。到了本朝,皇帝更是昏庸无能,大兴土木只顾享乐,怠惰朝政以致朝中小人当道。百姓赋税繁重,终日苦楚怨怼,鞑虏乘势攻入中原。
泸州城城破后,沈曼在从泸州城逃往金陵城的路上,不幸遇到一伙凶悍的强盗劫匪,人群慌忙之下四散逃窜,她与爹娘失散,后又被人卖到青州的青楼之中。
那是来到青州城的第三日,李享把沈曼带到一个后院的偏僻小门。
沈曼见这是一户人家的小门,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出言问道,“李大叔,这里是哪里?”
李享停下上前的脚步,转过身来,笑着对沈曼说,“咱们是同乡又一起逃难来到青州城,你爹娘素日与我也有来往,李大叔不会害你的。你别怕,这是我至亲妹子钱三娘的家。我一个成年男子带着你这个未成年的姑娘多有不便。权宜之下,只能暂时把你安置在钱三娘这儿。沈曼,你放心,待我找到爹娘,就和他们一块来这接你。钱三娘为人友善,你不用害怕,安心在这住下。”
沈曼低下头来,许久不曾说话。
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如同累赘,一个未成年的十五岁姑娘,爹娘不在身边,也无银钱和本事傍身。无奈之下点了点头,紧接着补了一句,“李大叔快些找到我爹娘,来这接我。到时爹娘必有重谢!”
李享转身敲门,因此沈曼没有看到李享的目光快速闪了闪。
钱三娘开门后,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把沈曼带进屋中。
一连三日,钱三娘好吃好喝的招待沈曼,说话也是温声细语。
沈曼提出自己可以帮忙做些杂活,钱三娘是笑着说不用,让她好好待在屋中即可。
沈曼想念爹娘,每时每刻都在心心念念地等候爹娘的消息。
她暗暗道,已经三日了。
午饭时,沈曼见到钱三娘,忧心问道,“三娘,李大叔还没有来信吗?”
钱三娘一脸摸不着头脑、疑惑不已的样子。
“什么来信?哪个李大叔?”
沈曼心中不安,赶忙站起身来,解释道,“便是送我到你家的那个李享大叔。”
钱三娘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曼一眼,淡淡说道,“那个男人说,他是你的亲爹。”
沈曼紧皱着眉头,急得满脸通红,两只手也在不停的挥舞。
“不是!他不是你的亲爹!我姓沈,我是随爹娘从泸州城逃难,中途失散,恰好遇见了李享,先是去了金陵城后来才到的青州。他说钱三娘是他至亲,先将我寄放在你家,待他访得我爹娘踪迹,就带爹娘来此处,带我回家。”
钱三娘站在那里,静静听她说完也不说话。
沈曼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恐惧,大声质问道,“这是哪里?!”
钱三娘见沈曼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瞒着她。
“我索性与你说清楚,这里是青楼后院。”
沈曼听到钱三娘的话,两眼一黑。
她知道自己被李享骗了。
一股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沈曼的心头,使她感到浑身冰凉。
她目光扫到门口,想要逃出院子,却被钱三娘用力拽住胳膊,动弹不得。
沈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大声呵斥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报官,告你们逼良为娼!”
钱三娘冷声道,“你已经进了这青楼,各个小门都有人把守,我还能让你逃出去不成。姓李的把你以五十两银卖到了这青楼,就在昨日我也已经将你入了青楼的籍契。我看你生得齐整,颜色又好,会把当亲女儿看待的。待你长成之时,包你一生穿好吃好,受用不尽。”
沈曼心中悲痛,放声大哭,哭到浑身颤抖、哭到声嘶力竭……
钱三娘却是劝也不劝,转身离开。
这种事她见的多了。
亲生的,拐来的,买来的,多是要哭闹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