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
一声法槌落桌,普晴条件反射似的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案卷,坐在旁边的合伙人则靠在椅背上,边喝水边检查手机里错过的信息。
等到书记员将庭审笔录打印好递过来,普晴已经将卷宗都整理好放在了拉杆箱里,仔细检查完笔录后,递给身旁的合伙人。
“陈律师,还需要您的签字。”
合伙人接过笔录,看也不看一眼,边接着电话边在普晴预留出来的签字位上,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你定个车我们直接回所里。”合伙人在接电话的空隙吩咐道。
普晴左手拉着拉杆箱,右手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跟着合伙人走出了法庭的大门。
在即将出门的一刹那,普晴回头看向了原告席位上的诉讼代理人。
有些消瘦的身形,正在一页一页地核对庭审笔录,收拾一半的卷宗还堆在行李箱旁,身旁的十几个委托人嗡嗡地问着和案件有关或者无关的问题。
路明。普晴心里默念。
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在电视上。
彼时的普晴刚毕业不久,进入现在的这家红圈所当实习律师,每天忙的昏天黑地,晚上十一点钟回到家里,打开在地铁上点好的外卖,边吃边看着新闻频道,搜寻着有用或者无用的信息。
这个时候一条社会新闻播了出来,“名牌大学大学生休学送外卖,风餐露宿赚钱为母亲治病”。
一个冷冰冰的标题,一段不愿深究的苦难故事。
普晴和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律师一样,对于这些或可怜或悲哀的故事有着被训练出来的免疫力,她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在朋友圈里找到了校友捐款链接,习惯性地捐了两百块,然后换了一个台,注意力被一条国际新闻吸引了过去。
如果不是在两年后收到了这笔捐款的退款,普晴大概永远不会记得路明这个名字。
“法律圈子真是小。”普晴在午饭时和李融容感慨道,“路明,我们J大的校友,前几年我们还收到他的捐款退款的那个,就是这次这个外卖平台案子对方的律师。”
李融荣稍微思索了一下,“我想起他了,后来不是听说他在F所吗?怎么现在F所还接这种法律援助的案子?”
“我看起诉书上他现在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所,可能独立了吧。”普晴将例汤里的葱花一点一点地挑出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印象中比我还要小两岁吧,这么快独立了。”
“还是要趁年轻,像我在这耗这么多年,连独立的勇气都快没有了。”李融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普晴。
还和刚入职时一样,皮肤白皙,眼神清澈。
一张还可以看见理想的脸。
李融容自嘲地笑了笑。“走吧,下午我还有个客户要见。”
晚上8点,普晴终于将今天的庭审情况写成了一份十几页的报告给客户发了过去,填好小时计费时间,合上笔记本电脑,和同一个办公室的金果打了声招呼。
“今天这么早。”金果手不离键盘,头也不抬地应道。
普晴笑了笑,替金果掩好门,“周末愉快。”
走出办公室,外面的格子间还灯火通明,低年级律师们像不知疲倦的陀螺,没有方向地转动着,有的在飞速敲击着键盘,有的在打印机旁一打一打地装订着文件。
这个律所就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吞噬着时间,昼夜不停,不会折旧,不敢罢工。
“纺织女工。”
“我现在就感觉我是一个纺织女工。”普晴回到家躺在沙发上和肖点吐槽道,“我不明白我下午花了六个小时写的这份报告有什么意义,比庭审的时间都长,明明一通半小时的电话就能讲清楚的事情。”
“那你至少还是份正经工作。”肖点在电话那头发出咯咯的笑声,“我现在这工作就像是个陪酒小姐。”
普晴被她逗笑了,“你少喝点,注意身体。”
肖点自动忽略了这句话,“哎,你看到新闻了吗?我之前的导师张教授的研究项目在国际上获奖了,我看到师兄弟们在照片上都秃了头。”
“怎么,后悔了吗?伟大的癌细胞专家。”普晴揶揄道。
“那倒也没有,那个时候再在实验室待下去我得抑郁了。不过看到照片的时候还是会幻想自己如果坚持下去会是什么情景。”
“至少你现在也是在做生物医疗方面的投资,也算是学有所用了。”
肖点沉默了两秒,“现在我们当中就剩你还在坚持当初选择的路了,陈形一生小孩后我们的聚会都变少了。”
普晴看向了窗外,公寓对面大楼里的一盏灯渐渐暗淡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这个坚持是对是错。”
挂了电话,普晴闭上眼晴,记忆被拉回到高考结束那年,那年她们三个的高考成绩都不错,肖点的成绩最好,但却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