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内走来走去,始终觉得不安。我将烛灯点了又掐灭,又再点,再灭。
空青忽然出现在房门外,敲敲门道:“我看你房内忽明忽暗,总觉得会走水失火,过来看看,以防不测。”
我呆了呆:“我在看看这烛灯是不是正常可燃。”
空青“切”了一声道:“我看这烛灯很正常,不大正常的是你。莫要再说了,阿爹和阿娘在正堂议论你的事,你要不要过去偷听一下?”
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做的,我只是不是很想得通,为何议论我的事,我自己不知道,偏生空青知道?
“我路过听到几句话罢了。”空青板着脸背对着我说。
他很奇怪,自从我回到都城,我就觉得空青不似以前。以前他总是能和我拌嘴,但是拌得很欢乐,为何自我从益县回来,就不大有这种感觉了?难不成他在都城阿爹的营帐内比武输的次数太多了,心中不忿,所以连带看我都不顺眼?这也不应该呀,又不是我让他输的。
技不如人,不能怪人。
我和空青猫着腰蹲在正堂偏窗下,两人勾低着头,几乎都快趴在地面,谁也没看谁,耳朵却齐齐贴着墙边,心知肚明地不吭气听堂内阿爹和阿娘的谈话。幸而天已经黑下来,否则路过看见了,定能以为这年头做贼都如此专业了,须得耐心花时间听清主家的信息方能动手偷东西。
阿爹道:“这几日我凑巧认识了鸿胪寺的柴大人,听得他提及如今的侍中侍郎吕南楼之事。那吕侍郎原本是承天书院的一名学生,应了这前往大陈国谈判的差事,且谈成而归,朝中士气甚受鼓舞。当时随行的柴大人亲历的谈判现场,一一和我说来,现在仍然觉得那当时确是箭拔弩张,一个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陛下的所托会成泡影。”
“如何动魄惊心?”阿娘问。
“大陈国国君那时要三座城池才答应和谈,和谈还未必能联盟,只应允不派兵攻打。大陈国若是派兵攻打,其实也未必能攻得下,只不过连累两国军士,死死伤伤,看谁坚持到最后罢了。”阿爹叹口气。
这阿爹和阿娘对话,我和空青听了个大概。
即便众人不提,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大陈国国力要胜我元国许多,无论从国界大小,城池多少,甚至军士人马之数,还有每年粮食收成,甚至军械火药,无一不胜过我元国。虽然大陈国屡次前来攻打我元国边界不成,但若是持续两三年,元国必然衰落,边界会被逐步蚕食。所以我元国无论如何都得尽可能不打仗便不打仗,长久之战必输。明眼人都明白的样子,大陈国君又岂会不知?又岂能和我们联盟?不花个两三年时间吞并掉我们就已经很不错。
吕南楼在大陈国朝上对那大陈国国君道:“我元国虽不如大陈国,但也并不那么容易被吞并,若是大陈国想要花个几年时间攻打,那末元国举国上下定会奉陪。这几年的输赢之战想必众人有目共睹,国虽小,但国界无论村县或是城池,不曾有一村一城被攻破过。现在大陈国和我元国重要的不是谁吞并谁,而是边界北部的蛮夷之族。北部蛮夷之族虽说眼前看来不成气候,但一直不断骚扰大陈国边界,偷抢粮食,占领村落,虽说打了回去,但是不断卷土重来。大陈国想必苦其已久罢?前两日北部蛮夷之族的族长派了人来我元国,商谈联盟之事。蛮夷之族虽扰大陈国边境,却不曾来扰我元国,若是我们联盟,恐怕大陈国的君主您是不希望看到的。尽管如此,我国国君一直对大陈国赞许有加,常说大陈国治理有方,国泰民安,四方均服。虽说蛮夷之族不时侵犯,我国君认为不是君子之为,道不相同不与为谋。所以此次派我前来,便是想请大陈国国主是否愿意考虑和我元国结盟,如此之来,便能共同应对蛮夷之族,两国行友好之盟,往来通商,互通有无。”
那大陈国朝中当场有小半数官员觉得甚是有理,大半官员却不赞成联盟。不赞成联盟的官员异口同声道:“大陈国的国力岂是你元国可比?纵然同时打元国和北部蛮夷之族,大陈国都绰绰有余,不过是两三年光景罢了。”
甚至一名武将出列厉声道:“两三年过后,管叫北部蛮夷之族和你元国统统成为大陈国脚下之国土。该臣服的臣服,该进贡的进贡。何须今日如此在这里啰嗦?”
吕南楼微微一笑:“两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元国举国之力抵御,这算是短的时间,若是长一些,恐怕也得有个三四年,若再加上蛮夷之族之力,恐怕五年也是要的。试问,这五年内粮食何出?军卒从何而来?死伤必有,国力如何恢复?五年后就算是成功吞并了元国和蛮夷之族,元国必有遗漏之部,再寻复仇之事,贵国也要花精力来剿灭罢?总有防不胜防的罢?我在元国不过就一名书院学生,尚能到此处谈约盟,我元国境内比我厉害的文官武将不知有多少。敢问大陈国能有多少国力不去关注发展而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有人来复国呢?若我元国还能解决北部蛮夷之族的后顾之忧,让蛮夷之族不再骚扰大陈国边境,岂非一举两得?既不受边境困扰,大陈国内百姓又可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