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光殿前,祭台上。江沅被捆在高高的筑火堆上,浑身被淋上了油,湿漉漉的、混合着侧脸的污血横流,发髻凌散胡乱遮脸,浑然没了往日贵妃得光鲜。
台下围了一群鲛人,口中各个叫嚣诅咒自己,江沅无力地抬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几欲涌上前、情绪激动的鲛人朝自己扔着死鱼臭虾。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渔村,那个人人都可以踩自己一脚的地方。
“烧死这个捕鲛人!”
…
“对!烧死她!”
鲛人族群在长老的带领下,举起火把围着江沅,各个直眉怒目。
“族人们!捕鲛人残害我们同类,那皇宫中的祸世妖妃为了自己的私欲,大肆捕捉我们获取眼泪!这种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江沅之前已经饱经一顿毒打,浑身撕裂一般疼痛。
如今听了长老对自己的评价,字字珠玑,那胆颤心惊的惶恐简直比身上的痛更甚万倍。
原来自己在鲛人的心中,早已臭名昭著。可见自己的身份千万不可暴露。
但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眼见着他们即将要烧死自己,江沅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还没见到裴寂呢。
“各位!可否让我死之前再见裴寂一次?”
江沅扯着嗓子喊话,每说一句,“刀片”就割喉咙一次,声音小得如蚊吟。可即便这样,也只离她最近的,看守她的鲛人听见她的请求。
那鲛人壮年反目横瞪着她,像是听到什么无稽话语,大声嘲讽道。
“还想着见我们皇子,你也不照照镜子,一届卑贱的捕鲛人…也配?”
说完便朝长老走去,催促着要尽快烧死江沅。
“别杀我!我是你们鲛皇请来的贵客。我是振国候身边的丫鬟,不信你们可以去找振国候问个清楚!”
江沅急了,那点点火把逐步地靠近自己,可她半点不得动弹。麻绳被施了咒,死死绞住手脚,越是挣扎越是收紧,直到绳索死死嵌进手腕,鲜血滴滴砸在脚边…触目惊心的红,预示着生命的凋敝。
鲛人族有鲛皇,但也有德高望重的长老。
鲛皇负责对外社交、政治。长老负责内部祭祀、稳固民心。所以处死一个捕鲛人,压根儿不需要经过鲛皇的同意,先斩后奏不在少数。鲛皇即便有心反对,也是敢怒不敢言。
为了笼络人心,鲛皇“变相”赋予鲛人族长老的权力几近滔天。
江沅慢慢垂了头,再没力气叫喊,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刚到避尘珠,就会遭遇这般危机性命的田地。
可是…赵凌煜呢?他在哪呢?说好的要对自己表忠心的?此时他人呢?
江沅气极,嘴唇快速开合,不知道的以为是妖女在念咒,实际上江沅只是在咒骂赵凌煜,来转移自己近乎疼昏过去的意识。
“快看啊!捕鲛人在念咒了!长老,快快…快下令烧死她!”
依旧是那只壮年鲛人,他颤抖着手,指着江沅,跑去向长老求救,满脸写着恐惧。
长老一身白袍无风而动,手执白羽权杖,鹤发鸡皮,闭眼掐算,吟吟低咒,丝毫不理会壮年鲛人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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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赵凌煜变了装扮,类鲛人般披头散发,身着简衣长袍。长相清隽,隐在鲛人里,丝毫不违和。
“主子,娘娘她…可否需要去营救?”
一旁的随从也是入乡随俗的打扮,披头盖脸的毛躁加之便于区分的青灰色长袍,混在鲛人里亦是不惹眼。被误认为混血鲛人,其长相粗鄙丑陋,也是情理之中。
随从跃跃欲试,眼看着江沅要被烧死,只等着主子的一句话,便打算冲上去将她救出。
可谁知,赵凌煜拜起手制止了他,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祭台上的江沅,深邃的眼眸含着审视,嘴角含笑又应得轻飘。
“无妨…再等等。”
随从急得再要开口劝说。
却被赵凌煜开口打断。他依旧清隽挺拔,一脸淡然地笑容,似不在意地说道。
“若能给她个教训也好,如此…便可随我回宫了。”
听着略显轻松的语气,随从抬眼看他竟被吓了一跳。不知主子何时转了情绪,凝神攫着娘娘,眉头紧蹙,若有似无间带着凌厉,又带着阵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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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尘珠内不知何时狂风大噪,吹得高大绿植沙沙作响,仿佛是出征的战士,随时拔地而起。
鲛人族的长老终于睁开眼,双臂张开,仰头朝天,呐喊一句。
“苍穹悲悯、幸而得仇终可报!”
而后眼放精光,射向江沅。
弓身俯腰,举着白羽杖,兴奋地朝着族人呐喊,
“时辰将至,可以动手斩杀捕鲛人了!”
此话一出,得令的火把有如星火坠地,火焰燎木攀爬,很快便来到了江沅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