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是在温暖的床榻上醒来,内室的那一鼎铜炉难得余烟袅袅,精煅炭火内夹杂着苏合香和薰陆香,芬芳宜人,澄青的地砖融融透出暖热之气,竟隐隐有了些春气。
“沅儿…再躺下些,天还未亮!”
江沅刚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撑着后腰和脖颈缓缓带她躺回床塌。
“点一盏灯吧,我不想睡了,咳咳…”
话音刚落,那沙哑的声音,连江沅自己都吓一跳。
重躺回温暖的被窝,便瞥见那香案前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弯腰寻了火折子。霎那间…屋内明亮如昼。
裴寂三两步走到江沅跟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眉心皱得厉害,那滚烫的温度更是灼得他浑身发疼。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颀长的身形温柔地蹲下身,那薄唇亲触她的…
“沅儿…对不起,我去晚了。”
江沅被那略带冰凉触感的柔软冻得浑身发颤,她裹紧了锦被,微微弓着身,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
少女喃喃地唤着。
“沐兮,我不要吃凉的…”
江沅此刻烧得有些糊涂了,那场大雪似带走了她所有的体温。
但却怜悯地给她留了一丝意识。
她清楚地记得,是裴寂冒充凤仪殿的小太监,明目张胆地蛊惑了皇后。
还是裴寂,将自己背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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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支走了水晶宫里所有的婢女,不放心地自己守了她一夜,可眼前的少女依然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高烧不退。
自己离开的这阵子,江沅在宫中的日子越发艰难,就连过冬的炭火也未从内务府中分到几颗。
裴寂坐在床塌边,摸着有些烫手的地板,不禁自嘲地勾唇。这些过冬的炭火竟还是从苏和静的瑶仙殿里讨来的。
坠兔收光,天将蒙蒙亮。
裴寂又扶着少女坐起,喂了几口水。
江沅抗拒地皱起微红的鼻头,闭着眼睛翘起娇唇满身抗拒道。
“沐兮,我不要喝水,我不渴…咳咳…”
还未说几句话,喉头发痒,江沅的胸腔又剧烈地震动起来。
这一咳,彻底给自己咳清醒了。
江沅不适地眯着眼睛,对面之人那俊美魅惑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不等江沅开口,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瘦削修长的手指,隔着锦袍上下摩挲着少女的那骨节微突的后背。
凉凉、轻轻的声音带着心疼的哽咽。
“沅儿…你瘦了!我…我不打算再走了!”
裴寂异常小心地将她紧紧嵌入自己的怀中,肩膀甚至微微地颤抖,声音低哑,若有若无的颤音。
“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江沅听后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
“你不去找那鲛人公主了?”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裴寂又将她搂紧了几分,不假思索,拔高了音量保证道。
…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沅微微挣脱出温暖,蹙眉瞪着他,眼角的泪痣颤着,那立体的五官带着薄怒更显得娇俏。
“所以…你之前的离开就是因为那个云蓁蓁?”
裴寂凝神望了江沅片刻,先是一怔,旋即清清淡淡,无奈地笑道。
“真不知你脑袋整日想些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始乱终弃之人?”
“唔…差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江沅清了嗓子,肃着脸,晶亮的鹿眸烟波流转,故作嗔怨道。
裴寂轻叹一声,唇边犹带着笑,复又将少女揽入怀中,良久才轻声开口道。
“我的沅儿…别想太多。”
耳边响起轻软的声音。
“那你回家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吗?”
…
“嗯…”
“那你蛊惑了王皇后,将我放了,不怕她找你麻烦?”
“…我连她身边人也一并蛊惑了。”
那糯糯的问话,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股醉人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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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大雪之后,朝阳宫的天开始放晴,阳光日趋温暖,并一直沉浸在暖洋洋的氛围中。
凤仪殿没有再下过雪,当最后一团雪也消失殆尽后,绿茸茸的草尖全部都冒出来。
春风过境,再过半月便是除夕。
巍峨肃然的皇宫也逐渐喧闹起来,各宫殿都换了门神、联对和新油了桃符,从午门到龙泉宫一路正门大开,两边皆是朱红灯笼大高照,点的如两条金龙一般。
江沅的水晶宫也象征性地贴了福气窗花和挂牌,忠实丫鬟沐兮兴高采烈地忙上忙下…
若不是自家主子大病初愈,受不得过于喧嚣的人气,沐兮真想邀着小姐妹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