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修梵从迷蒙中醒来,眼睛闭着,感觉很温暖,一进入冬天必僵冷的双脚竟然暖融融,活动自如。疑心自己还在做梦,又好像很清醒,举起的右手打在肉壁上,手掌张开,顺着肉壁往上摸,结实的肌肉,柔软的脖子,然后,磨手的胡茬下巴,然后高鼻梁……修梵停顿,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熟悉的静谧里,有不一样呼吸声,修梵转过头,再次伸手抚摸□□的手臂,□□的胸,胸肌之上的卷毛。她能感觉到,热气就来自于他的胸膛,她顿感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她想要坐起来,去浑身不得劲。像鬼压床,意识里清醒,可是身体却不听支配,醒不过来。
在半梦半醒的挣扎中,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下穿过,把她揽到怀里,一只大手掌抚过她的头发,额头,眉毛,鼻梁,嘴唇,然后嘴唇盖住嘴唇。她迷乱了,迎合着,□□着,□□。
一丝微弱的白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修梵彻底清醒过来。她转过头,身边的梅凯文□□着的手臂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她的腿靠在梅凯文的大腿上,她感觉到他茸茸的体毛。她把被子往上拉,盖到脖子下面,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羞愧,惊慌,失落,通通涌上心间。
一点一滴,她想起起昨天如何在嫂子的店里遇见江楷和她的家人,如何回到家,如何喝酒,凯文什么时候回来,后面就只想得起大概,她吻他,他的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尖利的疼痛。她紧闭双眼,可是那幅画面就像即时电影,清晰出现在她的眼前。不知道凯文会怎么看她。她在他的面前,完全暴露了。无论中外,无论古今,作家们笔下的老处女,总是被贬谪的对象,像福克纳笔下的艾米丽。其实用不着旁人,她自己就瞧不起自己。细细想来,这个社会的评判标准十分矛盾,年轻女孩子未婚就跟男人发生关系被视为不自重甚至于可耻,使家族丢脸,年纪太大而没有过性关系,又被指责不是身体上有毛病就是心理上不健康,总之就是不对。她当然不在意凯文怎么看她,她在意的是,她一贯坚持的信念,一夜之间崩塌了。她该怎么面对身边这个男人?以怎样的表情,该说怎样的话?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荒唐发生的这一切,不是轻易能忘却的。她甚至,感觉自己背叛了江楷。
她矛盾极了。
窗帘缝的光越来越白,外面隐约有鸟叫声。她轻轻翻身起床,周身疼得像要散架似的,头晕的厉害,眼睛干涩,嘴里很苦,脸上皮肤紧绷,她挣扎着站起来,套上长睡衣,开门出去。客厅的电火炉上还有昨夜喝剩下的半瓶红酒,两个玻璃杯,杯底未干的酒红。房间里弥漫着冷冽的酒精味道。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强光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拉开落地玻璃窗,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寒噤,把睡衣紧了紧,跨出去,站在阳台上。天空是浅灰色,枯树枝也是浅灰色,压抑的很。楼下的水泥小径上,走着几个老年人。她本能地把头往后缩,怕被那些人瞧见,像做贼似的。
凯文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她的身后,从后面抱着她,头还未放到她的肩上,她慌忙跳开,低头小跑进卧室。洗澡换衣服出来。梅凯文已经做好早餐,坐在餐桌旁等她。她没有走向餐厅,而是直直朝门边走去,穿着厚羽绒服,围着围巾,手里提着背包。
凯文站起来,问道:“你要出门吗?”
她在门边穿鞋,头也不抬:“对。”
“吃过早餐再去吧。”
“不用。没有胃口。”
“你去哪里?”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走出大楼,一阵寒风刮到脸上,刀割一般,眼睛疼得睁不开。修梵把围巾往里拢了拢,不让一丝风吹进脖子里。双手揣进衣兜里,微微弓着脊背,快速走出小区门,穿过小桥,朝办公室走去。这么寒冷的早上,操场上还有早锻炼的人,穿着T恤短裤。修梵走出校门,忽然犹豫了,不知道该去哪里。沿着校门口的人行道一直走,身上燥热起来,开始出汗,脑袋闷沉的痛。不知道走了多久,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车流越来越急。在一家早餐店门口,修梵停下来走进去,要了一笼饺子,一碗粥。尽管往里加了两勺糖,还是感觉不到甜。咸的饺子和甜的粥都没有味道。吃了两口,实在吞不下去,付了钱,出门去。继续往前走。
进了一家书店随便翻了翻书,平时没时间看的小说,那时候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后来打车去电影院,一场连着一场看电影,一直看到夜幕降临,头晕眼花。奇怪的很,和梅凯文赤身相对的场景总会不经意间涌上心头,混合在电影的背景音乐里,在暗黑的放映厅里,脸红心跳。最后一场,她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散场的音乐响起,她醒来。手里的爆米花还剩一大半,浑身冷。
本来以为看过电影,心情会好一些。可是走出影院,看着夜晚的街道,手挽手的情侣,金黄的街灯,莫名的孤独感觉袭上心头。一天的光阴就这样蹉跎了!没有读书,没有翻译,明天的培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