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沈欣溜进卧室放好花束,然后走到厨房。沈妈正在准备午饭。
“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沈欣先打破了这几天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妈在切菜,没有抬头。
“妈!”沈欣又喊了一声。
“现在舍得跟我讲话了?!”沈妈还在台阶上,不肯下。
听到妈妈这么说,沈欣恨不得立马转身离开,但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试一试。
沈欣轻轻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抱着一丝侥幸说起了这几天酝酿的想法,“妈,要不学费就当是我借的,我可以边打工边学习,你看这样可以吗?”
沈妈摇头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死心啊!读书都读傻了!还想着读书!我可没钱供你上大学,你弟结婚还得用一大笔钱呢。”
“可是,沈耀才上初中,说结婚是不是太点早?”沈欣不理解妈妈在着急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我给你舅打过招呼了,下周一来接你,就在边海城的一个公司里。”沈妈一眼未抬,埋头在厨房里忙碌。事已安排妥当,沈妈不想再费口舌。
沈欣杵在原地,没有说话,右手在试探边缘不停拉扯着左手手指边的倒刺,用力一扯,顷刻间泪珠扑簌簌滴在手上。这眼泪到底是扯倒刺弄疼的,还是为妈妈的话而落的,沈欣不想追究,总之她又一次让自己的眼泪没骨气到流下来……
“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羞不羞人?”沈妈听见女儿啜泣声,抬起头见女儿一脸委屈样儿,这才放缓语气。
“行了,别哭了。你也别怪妈狠心。这上学实在没用,你看看你阿姨家的女儿,上了大学也就挣个三千多,还不如不读,浪费时间!年纪一大,相亲都没人要。你别那么自私。你就当帮帮妈妈,给家里减少点负担,让我少操点心吧。”沈妈的话好似炮弹珠子瞄准沈欣的脑袋一颗颗砸过来。
又是这些例子。沈欣真替亲戚家的哥哥姐姐感到抱歉。他们一次次被拉出来作为反面教材,一遍遍被指责,被嫌弃,不得安宁。而他们的名声在一次次鞭尸中不断铸上失败者的形象。
比较,永远都在比较,无穷无休无止。父母会拿自家孩子与别家孩子对比,孩子却不会把自己的父母与别人父母做比较。甚至如果有人说了自己父母的坏话,孩子会为了维护父母形象而瞬间变得勇敢。
“听话啊,等会儿做你爱吃的烧排骨。”说完,沈妈埋头继续忙。
……
沈欣悻悻走开,躲回屋里。窗外天气明朗得刺眼,让沈欣忍不住痛哭出来。
这些天眼眶已然失守,任泪水决堤倾泻。白天躲在卧室里哭,到了夜里四下寂静,引一汪愁丝忧虑顺着小眼角浸入软软柔柔的棉花里。哭得多了,以致于会忘了流泪的感觉。有时候泪珠滑过脸颊,沈欣才有所察觉。
会不会哭干而死?沈欣时常都有这个疑问。很多时候她并不想落泪,可是每次一大声讲话,或是别人的语气稍稍严厉一些,便泪潸潸,不能言语,这样一来,既显得懦弱没气势,也容易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妈说的对,我真是任性又自私,不让人省心!”沈欣回想刚才妈妈说的那些话,开始胡思乱想。“学习之路断了,走不通了。或许现在该走上职业这条路了。早点去工作也有好处吧?可以尽早挣钱,可以提前了解人情世故……最重要的是可以离开这个家!”
沈欣想挣脱身上的某种羁绊。她之前是想通过上大学来摆脱这种羁绊:从地理位置上的远离,从认知层面上挣脱原有的捆绑。
但是如果工作也可以远离这个家,尽管只是距离上的远离,兴许也可以作为另一种解救的方法。
沈欣突然意识到她开始说服自己了!她妥协了!
沈欣苦笑一声。原来,最可怕的是自己先放弃了,还要找一大堆理由为自己的屈服合理化。
她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流云变化。要是像朵云该有多好!任风吹着满天乱跑,在夏天化作雨滴落入人间,滋养万物生灵;在冬季化作白雪纷纷絮絮,裹天地一身银装;或是齐聚四方蒸气,飘飘悠悠又回到天上去。
像朵云真好!没有所谓的“应该不应该”,没有形状好坏的评判,没有必须路线的规定。
说真的,像朵云就好了……哭累了想乏了,沈欣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欣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
“欣欣,欣欣。”沈妈坐在床边,叫醒女儿。
“嗯……”沈欣睡眼朦胧,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进来的。
“午饭做好了。起来吃饭。”沈妈一脸平静。
“嗯。”沈欣揉了揉眼,不情不愿应了一声,但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欣欣,我知道你想去上学,但是你得听我们一句劝。工作并不比读书没用。读书之后照样也得出来找工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早点工作,还能积攒点经验。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