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边走上几步路,穿过一条小巷,拐到另一条街道,黄色有轨电车不慌不忙地咣当当从身边经过,我们来到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紧闭的大门前。艾玛掏出一把铜钥匙在大门上扭了两圈,两扇笨重的门慢悠悠地自动向里面打开,通过一条设计精美的大理石浮雕拱廊过道,引着我们走入一个满是植物极为幽静的大院子,绿色的枝叶和黄色的房屋相映成趣,如此别有洞天的一番景象令我惊叹不已。艾玛向上面指了指二层楼紧闭的一扇窗,那里就是她的房间。
艾玛的家进门就是厨房,这间房并不大,干净整洁,只有一套老式的白色橡木组合餐具柜和一张不大的长方形红木餐桌,深棕色桌布上面摆着一只空的白色花瓶。
我才帮她上楼,在餐桌边坐下,胸口的气息还没喘匀,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起我这个客人来。虽然一只手住着拐棍,依旧能从容地拿起灶台前的银色摩卡壶倒水、装咖啡粉,放在燃气炉上等待煮开,嘴里跟我磨叨着:“我们意大利人都喜欢喝咖啡,这个小咖啡壶你用过没有?它很有趣,等一会儿咖啡熔浆就会从这个小嘴里面喷发出来……”
艾玛取出两只小巧的骨瓷咖啡杯,为我们各自倒上热咖啡,我特意给自己那杯加了块方糖。即便如此,这一口黑咖啡喝下去,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妈呀!太苦了——”来了米兰这些日子,我对意大利的浓缩咖啡还是没办法接受,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迷恋这样苦哈哈的饮品,明明跟我小时候喝的中药没啥区别。
“你怎么会不喜欢这个味道?”看见我挤眉弄眼的痛苦样子,艾玛皱了皱眉头表示不解,“唔——你会慢慢适应的。好的咖啡刚入口的确会是有些苦味,可是你不能着急,接下来一定会有甘甜的味道回荡在你的舌尖,然后遍及整个口腔。”
“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说得倒是轻巧,我可是从蜜罐里长大的中国娃,用这个苦咖啡待客也真是有你们的,不过,就这么一点都喝不完,显得我也不太礼貌吧?”我正在心里发愁,烤箱里加热好的可颂面包散发出迷人的奶香味。
我伸手拿起艾玛递过来的甜面包咬了一大口,才将就着喝光了剩下的咖啡。或许这老太太说得也没错,没准我将来也会习惯这个味道。哎,出来留学也是要作苦行僧呢,除了难缠的室友还会冒出奇葩的同学,都很有可能,日子总还得一天跟着一天过下去,无非在这些苦与甜的因素之间求得那么一个平衡转换罢了。
艾玛看见我喝光了咖啡,果然露出了笑容,引着我踩着吱吱作响的木地板,穿过一扇门,来到客厅。
这里却是一间出奇大的房。迎面的墙壁被一排年代已久的褐色书架占满,从上到下摆满各种书籍,甚至连那些够不着的角落里都挤满得满满当当不留余地,在我看来又好像是一个大主厨的香料架子,让人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太阳光已经一点点透过玻璃窗前的白纱幔,照进来,刚好打在书架前面的木梯子上。我不禁脱口而出,“天哪!你就是登这个上去拿书?”
“那当然,这又算什么。”艾玛一脸地不以为然。
我盯住她肿胀的脚踝,终于知道她是怎么受伤了,大概我的眼神太过□□,艾玛脸色显得不妙,“不过嘛,上去多了,偶尔也会有些意外。”她嘴里叨咕着,拄着拐走到灰色大理石壁炉旁边,弯腰从赭石色手绘储物里选了一张老古董的唱片,放在柜子上同样老旧的小留声机里,伴着唱针的波动,舒缓的古典钢琴曲慢慢流淌在整个房间,这才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她跟着走到窗户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客厅里有四把扶手椅,这是最大的一张椅子,黑红色的木质面雕花极为精美,她瘦小的身体似乎被椅背包裹得很舒服,伸手抚摸着卧在一旁窗台上的黄白花肥猫,这应该就是巴乔了。
巴乔看上去对于主人领来的客人并不感兴趣,自顾自享受着阳光和主人的爱抚,旁若无人地舔着自己的前爪,发出一串“呼噜噜”的声音。
“巴乔是个好孩子,你看,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多美。我每天只有跟他做伴......哦,请别拘束,快坐下吧。”
我拣了书柜旁边那一张姜红色丝绒靠背的扶手椅坐下,清晨的阳光沿着书脊向着我这里蔓延,令我僵硬的身体感到一些温暖。
艾玛干瘪的脸颊此时也被阳光照亮了起来,她看着我说:“M,能认识你这个中国女孩,我真地非常高兴。”
“嗯——能认识您我也很高兴,哦,其实我这几天每天都去河边,就是等您——”我才想起正经事儿,终于可以跟她分享胜利的喜悦,“因为我想告诉您,上一次您教我的那个方法真地奏效了……”
“这可真是太棒了!其实我还想跟你说,当你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你要有一种冒险的精神和开放的态度。米兰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又很多未知等待你去挖掘,不要因为一点小挫折而灰心,甚至影响你对这个城市和你的新生活的探索。M,你的确是一个很棒的中国女孩,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很多。”
“我非常喜欢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