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接霜叶,雪雾连悬冰;流光思无暇,玉骨隔云端;山川成冰瀑,寒芒摧心肝。
她不由自主计算这佛心木有多高,估摸一下冰势。
粗算完,原玉微的心就如枯藤上的字:拔凉拔凉。
为什么修真界的树那么高?动辄成百上千!还那么粗壮、稠密。
她被茁壮高耸的参天林木衬托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无语凝噎的原玉微原地徘徊打转绕圈,望天望地就是不愿跨门而入。
“我这小身板,遭不住、遭不住。”
她可不敢托大,易髓后的脱胎换骨也不是铜墙铁壁,顶多皮厚肉实一点,到底还是肉体凡胎一个,想想从天而降的冰棱,太可怕了。
踱步跺脚,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原本堆积的残雪就好像被清场了一样,两道坎被她踩的石阶干脆露了出来。
冰封雪盖,从远处看就是一个人身量纤弱的女子,孤零零立于素银寂然的冰之森。
冷寂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原玉微不知道自己犯怵纠结了多久,只见半空的明光更加璀璨了。
向死求生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的危机过于直白,又极其隐晦。
她想了很多,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况,该如何反应如何应对,可心里还是没底。
因为雪无情,人有意。
原玉微不由想到师尊昨日之言,一语双关,用在这个地方也很合适。
“它在那里,我要留在原地?”
“怎么可能!”
随着闪过的念头,她一个大步直接穿过山门,闯入了雪海冰原。
眼观六方,耳听八方,爬山成了其次,时刻小心飞天横祸才是重点。
原玉微一心二用,运行心法成自然,观察注意周遭的变化不能马虎。
只要做到风乍起,人先知就一定没问题。
“呼啦啦……”
“砰、砰……啪、吱吱……”
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的骤风,架势狂野至极,吹得树杈枝叶纷纷乱作,雪花漫天飞旋,冰棱沉降破碎。
惊得她猛然向前跃了好几个台阶,远离那一片冰光雪影。
矫捷的动作带出几朵雪花,散落到身上。
注意力过于集中高空的动静,不知不觉走了老远一段。
原玉微回头一看,除了那一串不明显的脚印,身前身后没有区别。
阒然岑谧的无尽雪道,响起了规律的“嘎吱嘎吱”声,偶尔“呜呜瑟瑟”、“咚窿当啷”异军突起。
大自然与人同奏,不成曲的空谷之音,袅袅铮铮。
“我收回前言,这哪是麻烦,只怕假以时日四界毋能出其右者。”
禅远站在光秃秃的石阶上,目光悠远灼然,穿过层林直指步履蹒跚的女子。
初见原玉微,他只觉得璞玉多瑕,将之培养成剑峰继承人,怕是荆棘塞途难于上天。
明摆着的事倍功半,期间所费周折不亚于渡两道飞升劫。
然晃眼半年而已,从他和好友的闲谈中偶尔获悉其弟子少许境况,也比不得此时亲眼一见。
遥遥一望,观其身、心、神,与初见相比截然不同。
还没拿起剑,她身上隐隐不发的剑势已然成型,剑芒剑意昭昭、剑骨剑心铮铮。
禅远自觉座下弟子并不差,但和重光的弟子相比总觉得少了什么。
修为比不过重光就算了,难道这为人师还逊一筹不成?
他宁愿相信是原玉微本身上根大器之故:“你们太华宗真是冒青烟了。”
酸溜溜的语气并没有引起重光的不满。
与禅远所了解的只言片语不同,他可是将弟子几个月的点滴变化尽收眼底。
佛修自苦,剑修多难。
都说剑修惊采绝艳,铮铮剑骨天雷不畏,惊天一剑皆灰烬。
只看今朝光芒万丈,可知往昔岁月何艰。
惊采绝艳是千百年磨剑之功,无畏天雷是劫难云屯雾集早已司空见惯,惊天的哪是一剑,是千锤百炼集万象大成之剑。
“青烟飘渺无际,想穿云直上,唯人定、唯胜己。”
剑峰弟子修行并没有固定的一套,方法大同小异,但本质并无不同。
对清宁的修行,他不过入境问俗因势利导,即便她当前的修为和剑境不同步。
少有修为比剑境差了几乎两个境界的。
就如同前言神魂难修,剑境难悟,体魄和修为只要按部就班精进不至于限制前两者就行。
“啧啧,了不得啊了不得。”
禅远再次露出他惯有的意味不明轻笑。
山下人静默,山上人狼狈。
原玉微此时整个人仰躺在雪地上,粗气上下不接,密密的汗渍冒出又被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