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木槿一早便端来饭食去看已拔除了蛊虫的病患,这人名叫王世忠,原是齐王颇为看重的副将。可看他如今的模样,身形枯槁,鬓发生白,半点骁勇英姿也不剩了。
她才走到这病人身边,胳膊忽然被他一把抓住,吓得她手中的饭食都摔到了地上,口中也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那病患蓬头散发,眼睛发直,对着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娘娘!你是皇后娘娘!你答应让我做将军!你快让陛下封我做将军!”
忽然他又陷入了什么记忆中,放开她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脸。“快杀了我!快杀了我!为危鸣山的兄弟报仇!”
元木槿脑中“嗡”的一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齐王冲进药室来,看见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直愣愣立着,立刻扶着她做到一旁的椅子上,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元木槿,元木槿!”
她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我没事。”她心中不知是悲是愁是忧,转头看向木床上的患者。师兄为他施了一针,现下已安静了许多,不再胡言乱语了。
元木槿站起身。“殿下,我想你的下属有很多要对你说。”她朝门外走去,经过牧云寒身边时又扯了一扯他的衣角,把他已一并带了出去。
在京中住了那半年,她对危鸣山那一战的惨烈自然听闻不少;当时齐王率领一支精锐,计划于危鸣山借道小路偷袭敌军,可偷袭未成,反而被敌军包抄围堵起来,损失惨重。
原以为是北方的异族看破了齐王的战术,才折了许多将士在其中,不想竟还牵涉到朝堂与后宫。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深宫妇人!为了让自己不争气的嫡子坐稳太子之位,竟然用边疆百姓的安定,用忠心耿耿的将士性命,用祖辈耕耘的富饶土地来与异族做交换!
危鸣山一战未能杀死秦耀,皇后心中定然十分不甘,又怕秦耀他回到边境军中后,不好再下手,这才冒险在落霞山截杀迎亲队伍。
她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当着天下人的面揭开皇后毒妇的真面目。
药室那边忽然传来惊呼之声。元木槿忙从自己木屋中走出来,看见师兄和烈鹰都冲进了药室里,她下意识也想过去看看,一抬脚又踌躇起来。想了想,拉了飞奴过来让他去打探下情况。
不多时,飞奴便回来了,小声说:“那个病人刚同齐王说完话,便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上,生生震碎了自己的心脉。也不知他拿来的力气!这下子,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元木槿听罢,良久不言。所谓生不如死,清醒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王世忠被葬在云杉林黑色的泥土中,一同下葬的还有他的长剑。齐王在墓前待了许久,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立在那里,英俊的面容上神情阴郁的可怕。元木槿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一定在经受某种巨大的挣扎。
她忍不住走过去劝道:“殿下,外面太冷了,回屋吧。”
齐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他仿佛被笼罩在一团黑暗又愤怒的迷雾里,让人觉得疏离和冰冷。
元木槿的胸口好像抽痛了一下,她觉得无力又难过,不知如何去宽慰他。
齐王闭上眼睛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无力悲伤的笑。片刻后,他低声说道:“你知道么?我不恨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元木槿讶然,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母亲本是山中蛮部的首领,父皇登基时她献上了一块罕见的天外陨石,因而获得了召见,又因为不同于京中女子的美貌成为了后宫妃子。”
“宫中的人都鄙夷她,父皇也很快遗忘了她,她的宫殿很快便冷了下去,在宫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煎熬。想家的时候,她很想不顾一切逃出宫去,回到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莽莽大山。可是她不能......她不忍心丢下她诞育的血脉......”
齐王眸中流露出痛苦迷惘。
元木槿心中有一点凄然。她摇摇头,声音里有一丝悲哀。“殿下......这不是你的错......”
“不,不,你不明白。”齐王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是我拖累了她,是我困住了她。她收敛浑身的锋芒,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庸的后宫妃子,只是为了我,为了我不被人歧视......”
齐王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他们说母妃死于心疾,可我知道,她死于心碎。”
元木槿沉默了。
“我恨透了那座皇城,恨它冷漠无情,恨它勾心斗角,我想逃的远远的,连带着我母妃的那一份。所以我年少时就投身军中,决定一生戎马疆场。”
“可是,我获得了军功越多,便越受到中宫忌惮,即便我从来没有争夺皇位之心。危鸣山之战后,我被召回京中,名义是封赏,可实际上皇后已容不下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欲要拔除而后快。”
元木槿听到这些话并不觉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