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屋子里人娇声道,“您送的聘礼小女都细细看过了,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我要的白玉臂钏,怎么不在其中呢。”
门外顿时一片哄笑。
“哈哈,殿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新娘子没首饰带,怪不得不出来见人!”
“殿下,娶新娘子可不能小气啊!”
......
齐王笑道:“是本王的不是,王妃过了门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元木槿一个头两个大,本以为齐王会生气发怒,他怎么也跟着还跟着手下一起说笑起来了呢。
她佯装生气,“人家不,我就现在要!”
婶娘在外面急得不行,忙笑着说:“二丫头就是爱说笑!那聘礼我也看了,奇珍异宝数都数不过来呢!她不过是觉得这么多人害臊,不好意思出来罢了。”
她一说这话,外面的人又开始起哄了。“新娘子可别害臊,再不出来,晚上可就洞不了房了!”
她......
这时,齐王忽然说道:“王妃莫不是担心,本王挥金如土,王府里债台高铸,到时候连王妃的嫁妆都要搭进去。”
元木槿心中一惊,这是那日她在坊市换首饰时对元府婆子说的话。他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婶娘见屋子里沉默下来,连忙催促,“念诗,念诗!”
京中的习俗,但凡男子迎亲,少不得念几首催妆诗,好显示自己的才学。
正说着,门外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催妆之声:“新娘子催出来,新娘子催出来!”
如同有无数个虬髯大汉在耳边粗声大喝,震得元木槿脑袋一阵发晕。
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恼怒,扶住脑袋勉强稳住心神后,高声向外说:“多谢,多谢殿下如此‘盛情’。请殿下,念首催妆诗吧。”
元木槿竭力想镇静些,声音却发紧发颤。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欢呼声退去后她听见齐王低沉的声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
这是新婚夫妇的离别泪垂之语,丈夫婚后便要远征而去,战场上生死难料,也许再也无法回到心爱的妻子身边。
所有的欢闹声忽然都沉寂下来,只有齐王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在耳畔回荡。
他念这诗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是什么呢?
这不是念给她的诗。
齐王声音还在传来:
生当复归来,死当......
她一把推开门,正对上齐王的眼眸。
此刻,元木槿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他的士兵们一起来,不,不止这些人,也许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英灵。
一片寂静里,婶娘打圆场笑道:“好好好,新娘子出来了,快吹起来、奏起来!”
鼓乐和笑语一齐涌进耳朵,一张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
喜娘们就簇拥着新娘子走出了院子,婶娘在她手里塞了条红绸,顺着它看过去,另一端正握在穿着同色喜服的齐王手中。
透过红色的纱罗盖头,元木槿细细打量着他,齐王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扭过脸来看向她,可盖头下的人并未胆怯,更加大胆地透过红纱与他对视。
他的眸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消却,可还没等人看清就转回了脸。
红绸下元木槿的心绪犹如麻绳,以至于在出门的时候,一脚不慎,踏在门槛上踉跄了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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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小路果然狭窄,两旁的树叶都不断地摩挲着喜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元木槿掀开这恼人的喜帕,取出装着百花引的小小瓷瓶,手摸到瓶塞的那一刹那,心里却又有点犹豫。
你在想什么?你害怕让齐王失望么?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恩爱两不疑。
什么两不疑,笑话,这场婚约本就始于一场笑话,一句戏言。
错过了这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她咬咬牙,准备拔开瓶塞。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嗡”的一声破空之音,随即一件闪着银光的锐器破窗而来,几乎是贴着她柔软的脸颊划过,又从另一侧的窗户穿出,洞穿了一个轿夫的胸膛。
轿夫身上蓬出一团血雾,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胸前的空洞,眼里的生机像燃尽的枯草一般熄灭了。
轿子重重地跌落,元木槿扑倒在泥土上,想站起来狂奔,双脚却有些发软。喷溅到脸上的血液模糊了她的视线。耳畔,耳畔传来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与洞穿血肉的闷响。密集的弩箭就像是暴雨一般,毫不